不可能再见到亲爱的阿娘。
何人害我?
究竟是何人害我?
为什么偏偏选中的人又是我?
我只不过想在夹缝之中卑微地活过这一生,临死前能够见一见自己的至亲之人,难道这样的愿望也要被无情击碎吗?
多年来,已经极少落泪的萧凡,终于让那咸中带苦的气味,彻彻底底浸湿了自己陈旧寒酸的衣襟。
北朝魏历142年,三月初二,属于这一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天际的乌云吞噬殆尽,未曾点亮丝毫烛火的登极殿,也失去了满堂佛光,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在萧凡自觉身陷地狱之刻,一道声音却蓦然从停放灵柩的位置传来,令其头皮炸裂,毛骨悚然!
“你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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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心事重重地回到茶寮,刚想推门之际,被夕阳映照的门板上,却多出了两道阴影。他愣了一愣,回头一看,竟是两名穿着打扮相似甚至模样都相仿、以前在阳城中从未碰过面的年轻人。
居前的那位毕恭毕敬地向老林作揖行礼,脸上的笑容和煦如沐春风“老人家,小生苏令,身后这位是舍弟苏青,自南方远道而来,冒昧叨扰,只想请一杯清茶消渴,解一解思乡之情。”
身后苏青偷偷以手加额,吐着舌头抗议苏令的酸腐气息,老林瞧得分明,却是颇觉有趣,嘿然一笑道“老头子这里可没有什么甘露雾雪,都是些寻常粗茶,你要能品出家乡味,那可算是四海为家,喝不喝也没甚分别了。”
苏青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过苏令来到老林面前,抚掌称快道“老人家你说得太对了,这家伙明明就是想跟你搭话攀谈,却硬要扯什么茶香思故乡,简直俗不可耐、臭不可闻,迂腐至极了!”
苏令看着苏青的模样亦是莞尔,老林则对二人更生好感,加之他们与萧凡年纪相仿,无形中又多出了几分亲切,遂呵呵笑道“我老林就一市井闲人、山野村夫,喝茶谈话什么的百无禁忌,你们不嫌这茶寮简陋,跟进来就是了。”
苏青走了整条铜驼大街,就只见到老林一人而已,最不喜静的他早就憋得慌,闻言大喜,立马随着进了茶寮。随后苏令也缓缓步入,打量了这方小而别致、颇具匠心的天地,心里不由赞叹了一声。
老林拾掇着招呼二人坐下,一面添水生火,一面转身去寻那个匣子,旋即却一拍脑袋说道“老糊涂了,茶叶都被那小子糟蹋光了,看来只能委屈二位,喝几口清水了。不过茶寮之中倒是有些巴蜀的青果肉脯,不妨尝一尝,莫说老林怠慢了贵客。”
苏青抢着从老林手中接过装有青果干的盘子,手指夹起一片刚入口中,边咀嚼边说道“老林,你这茶寮名不副实啊,茶都被喝没了,这青果肉倒是好吃的紧,看来明儿只好改做果铺,嘻嘻!”
老林无奈道“谁说不是呢?我还想着过些天就得动身南下,去寻些茶叶回来,不然唯有关门大吉,或者换个生计喽!”
苏令笑骂了苏青一句,让其不得目无长辈,苏青却浑不在乎,反而多叫了几声“老林”,只好任由他去,自己恭敬地问道“林老,小生素闻魏人不喜饮茶,颇好酪浆,那位能将一整间茶寮的茶都饮光的,想必也是一位南方雅客吧?”
老林嗤笑一声,愤愤不平道“雅客?他雅个屁!都说人饮茶、牛喝水,那惫懒鬼就是一头只知道胡喝一气的水牛,总糟蹋我珍藏的宝贝,老头子没被他气死已经算不错了。”
苏青刚抿了一口滚烫的清水,闻言啧吧啧吧笑道“有趣有趣,我相信只要相处久了,我也有能耐把老林你气得吐血。如此同道中人,可要好好见一见了,没准还能搞定我的迂腐大哥。”
老林先是瞪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神色一黯,陷入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