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钱夫人,孟竹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此前的导师已经三番五次地强调面对来客无需慌张,以礼待人就不会横生枝节,背后自有人为你撑腰。但是眼前来往的是披金戴玉的贵妇们,那一抹隐藏于心中的自卑与恐慌始终消之不去,善于察言观色的她看到钱夫人脸色一变的时候,腰就不自觉弯了下去,还好对方不知为何径直离去了,自己才没有丢人现眼。逃过一劫的孟竹无暇去思考为什么钱夫人会放自己一马,新来的客人又需要招呼。到了中午大部分客人都去了酒楼用餐,孟竹才得以长舒一口气,稍微放松一下之前紧绷的心神。她悄悄向其他姐妹望去,大家无不如此作态。
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本来只是抱着一种报恩的态度来这里替陈娘子劳作,强逼着自己用明媚的笑脸掩盖内心的伤痕累累。为了不让恩人失望,早已做好了将内心戳的千疮百孔的准备。本以为今天会很痛苦,然而真到了实际中根本没精力去思考这些。
陡然放松,哪怕再苦大仇深的人,都不自觉露出了微笑。孟竹脸色一僵,不自觉摸着自己脸蛋,咧开的嘴角还带有一丝残存的笑意,这是她这几周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轻松,往日的阴霾还在头上回荡,但是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都会化作梦魇掐住自己喉咙,让自己无法呼吸。
孟竹怔怔看向西方,那是之前学堂所在的地方,在那里陈丽华不厌其烦地伸手揪住她的嘴角,似逼迫似恳求地让她露出一个又一个千奇百怪的笑颜。那时候白月横江万家灯火静谧,唯有那贵人毫无风度地坐在桌子上,明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却与这些陷于污泥的丑小鸭们一起玩耍,丝毫没有嫌弃自己脏。
对于前来此地游玩的小姐夫人们,这种体验又何尝有过?被限制了购买的总额,结果挑选起来反而别有一番趣味,到了酒楼,看到曾经相识却多日不得见的好友便呼朋引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各自的夫婿,然后比较起了自己今日的收获,不时便有压抑的羡慕声响起,正是有人捡了漏正在受到他人崇敬。
小巷的后半段,再无这些有意思的商铺,难免让人有些大失所望,一个个名为“体验馆”的不知所谓的铺子等着大家光临,进去了之后,才发觉居然是要人亲自动手的地方,更加无耻的是,这些个“体验馆”收费居然更甚于那些成品店,就如那爱心粥店,一人拿着一个筐子选出自己觉得合适的原材料,然后领一个炉子和一个小砂锅自行烹煮,当然,考虑到大小姐们的自理能力,里面有着专门负责生火计时帮忙看管的女子,大家闺秀们只需要挑选出自己觉得合适的材料,然后象征性地对着火苗扇上一扇,便可以接着出去玩耍,时间到了自有人会打理好剩下的功夫。此外,在柜前还有着贴心的五大建议配方,专门供那些既有心思又只知道个银耳莲子羹的妇人们参考。
到了黄昏天色将昏未昏,有健妇扛着数个贴满纸条的长架跑到空旷处,周围的蜡烛映照的犹如白昼,此间谜题包括了数术、乐理、厨艺、急智等十数个门类,有人知晓了便可出声回答,如果正确便可以将其揭下前去抽奖,当然每人仍有限额,一人一科仅限三题。
奖品不算贵重,大多为一些限额之外的香水、夷皂。此外最多的安慰奖便是“讲座入场券一张”,上面写着明日的时刻与位置。
从上午到日暮,欢笑声未曾停歇。束于礼法的人儿们终有一地可以放声大笑、交友、像个村妇一样计算着针针线线而不拘于礼法。仿佛来到了另一时空的魏晋时代,那是士子与女人皆率性狂放的年代,是女子可以堂而皇之在大街上馋人家身子的时代,看见男神潘安“莫不连手共萦之”,而看见丑男左思则又“齐共乱唾之”。
可惜因为大疫与战乱而导致的特殊年代终究是昙花一现,所谓率情的背后是耽于清谈,醉生梦死。当社会走回了正途,大部分时候妇人们仍然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