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n市区街道车辆拥挤,第一医院地处老城区中心,车辆一律从医院的南门进北门出。
颜龙从nh县开车到n市,七十多公里,只花了一个半小时,挤进拥堵的城区街道,三四公里路,开了半个多小时,进南门停车场,又用了十几分钟。
在医院南门排队时,他好想把车扔了,直奔父亲身边。
给夫人回电话得知,爸爸中午开始昏迷,医生给父亲用上了呼吸机,说是病情十分危急,随时可能离世,她和母亲守在爸爸身边。
颜龙让夫人告诉父亲,他已在回来的路上,请爸爸一定要等儿子回来。
六点多钟,颜龙的手终于握着了父亲的手,他用手抚摸着父亲额头上失却光色的头发。
“爸,我来了,爸,我回来了”。
父亲没能睁开眼,也没有回答,仪器显示父亲还有心跳,呼吸。
“你爸中午还会与小沈说话,下午插了呼吸管,不能说话了,一直伸脖子,可能是管子插着难受,问他要不要拔掉,又摇头不肯”。母亲说道。
“爸跟你说什么了”。颜龙扭头问站在床尾的夫人。
“问了几次,你什么时候能来,你怎么去这么久,电话也不接”。夫人责备颜龙。
“有些事情处理,花了点时间,路上车又堵了一个多小时”。颜龙不想在爸爸面前,说今天发生的不愉快事。
“小龙,你爸心跳没了”。母亲喊道。
床头柜上的显示屏,父亲的脉搏变成一条平线。
俩位男医生,轮流在父亲胸口按压了几分钟,射向显示屏的平线没能再有起伏。
医生示意拔去呼吸管,父亲的呼吸,在2003年9月5日傍晚7点,永远停止。
父亲等到了儿子,实在等不了女儿。
随后赶到的姐姐,悲伤万分。
那年颜龙四十一岁。
父母是儿女与死神相隔的最后一张薄纸,颜龙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死神的冷酷无情。
颜龙常梦见父亲,穿着件青色的棉袄,带了把雨伞来看他,也许爸爸在怪自己,那天为什么不穿上雨衣。
颜龙梦到父亲,生活在别处,一个他不认识的地方。
颜龙后悔劝爸选择了化疗,不然父亲可以多在世一年、两年,甚至可能是好多年。
父亲在决定接受化疗后说道“你爷爷奶奶,都活了八十多岁,我八十岁总得过吧”。
“八十怎么够,现在人长命,爸您一定能过八十八”。
父亲的骨灰盒捧在手里发烫,灼得颜龙肚皮痛,心里更疼。
父亲虽然只念过几年小学,但很早已达到车工最高级别,母亲二级工时,月工资三十六元,父亲的工资有六十多元。
父亲喜欢下象棋,参加过各种市级象棋比赛,他教儿子象棋,从让单边車马炮,一直到让一马三先。
每当颜龙败局已定,父亲就会拍着棋子唱道“让侬車马炮,还好看大陆新报”。
父亲还给儿子讲故事,其中“用象棋惩罚地主”,颜龙印象最为深刻。
古时候,有位地主仗势欺凌村民,剥削穷苦百姓,又喜欢与人赌象棋。
一位云游四方的和尚与地主赌棋,和尚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与地主赌米。
和尚输了,金元宝归地主。
地主输了,往象棋格子里放米。
第一格一粒,第二格二粒,第三格四粒,第四格八粒,第五格十六粒,依次类推,棋盘格子放完为止。
地主好是开心,几斤米能赌只金元宝,天上掉下大馅饼。
第一盘,和尚输了,他从怀里又掏出一只金元宝。
第二盘和尚赢了,他让村民们向地主要米,算到第二十七格,地主吓得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