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步经过那些坐落在寂静与黑暗中的排屋门口。早就料到了。这个小区里,不到点儿是不会有人愿意提早出门的,这个欧维心里有数。如今,这片住的不是自由职业者就是别的什么游手好闲的人。
猫咪一脸漠然地杵在房子之间的过道上。话说这猫也没个猫模样。它只有半截尾巴、一只耳朵,身上的毛还东少一块西缺一块的,就像被谁一把一把揪过似的。其实很难算是一只完整的猫科动物,欧维想。
他向前跺了两下脚。猫咪站起身。欧维站住。两位这么互相打量片刻,就像夜晚乡村酒吧里两个暗中较劲的打手。欧维寻思着要不要朝它砸个木屐什么的。猫咪一脸晦气,心想没有木屐给他抽回去。
“去!”欧维突然大喝一声,猫咪吓一大“跳”。
它后退一步。眼睛紧盯着这个五十九岁的男人和他的木屐。然后它转过身轻轻一跃,缓步离开。欧维心里最清楚,他敢打赌这家伙先翻了个白眼。
“妖孽。”他想着,瞄了一眼腕表。六点零二分。时间飞逝,可不能让任何猫科动物耽误了整个巡逻。本来都好好的。
于是他沿着房子之间的过道朝停车场走去,就像他每天早晨做的一样。他在标明“社区内禁止车辆通行”的标牌前站住,狠狠地踹了一脚固定警示牌的底座。并不是因为它歪了什么的,但检查一下总没坏处。欧维就是那种靠踹两脚来检查东西的人。
接着他走进停车场,踱步经过一个又一个车库,检查确认晚上有没有人擅闯,或有没有什么破坏分子前来纵火。之前小区里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但反正欧维的巡逻也从来没有间断过哪怕一次。他检查了自己车库的门把手,里面停着他的萨博。上下三次,每天早晨都这样。
之后他到访客停车场绕了一圈,那儿最多只允许停满二十四个小时,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小本儿仔细记下所有车牌号。跟前一天记过的车牌号核对了一遍。哪回要是同样的车牌号在欧维的笔记本上连着出现两天,他就照老规矩回家给交管局打电话要来车主的个人信息,然后打电话通知肇事者,说对方是个没用无脑的畜生,连瑞典语标牌都看不懂。其实并不是因为欧维有多在乎访客停车位里停着谁的车。当然不是。而是因为这是原则。标牌上写着二十四小时就得服从。因为要是大家都整天想停哪儿就停哪儿会怎么样?肯定就乱套了,这个欧维当然明白——那就满地都是车了。
但是今天访客停车场里没有不守规矩的车辆,于是欧维收起笔记本像往常一样拐进垃圾房。这其实也不是他想管的事,他本来一开始就高调反对那些开着吉普车新搬来的社区委员们提出的狗屁方案垃圾必须分类。但既然现在已经决定了要分类,那就得有人来检查落实。也并不是有谁给欧维派了任务,但如果像欧维这样的人都不自觉自愿地挑起这副担子,这社会得乱成什么样子。这个欧维是知道的——那就满地都是垃圾了。
他轻踹了一脚垃圾箱。咒骂一声,并从玻璃回收箱中拣出一个玻璃瓶来,边念叨着什么“没用的东西”,边拧下瓶子上的金属瓶盖。把玻璃瓶扔回玻璃回收箱里,然后把金属瓶盖扔进金属回收箱。
当年欧维还是社区委员会会长的时候,他曾大力提倡在垃圾房里安装摄像头来监控,确保无人倾倒“非法垃圾”。建议被否决让欧维非常气恼,大部分邻居都觉得这么做让人“不大舒服”,另外这么多录像带整理起来相当棘手。尽管欧维再三重申“脚正不怕鞋子歪,身正不怕影子斜”。
两年后,当时委员会已经撤了欧维的职(欧维后来自称这是一起“政变”),这个问题重被提起。显然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新型摄像头,由移动感应装置自动开启并直接将图像上传互联网,新的委员会会长给小区里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信,对上述摄像装置作了详尽的解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