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的内侍急匆匆地跑进来,神色慌张地禀道“娘娘,内阁来人传讯说,首辅他、他老人家走了。”
“什么?”
李太后豁然站起,然后又颓然坐下,身子瞬间被抽干了似的,脸色惨白,感觉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冯保惊恐万状,连忙代李太后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内侍回答“冯公公,这种事儿难道谁还敢胡说不成?”
李太后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尽管感觉心中波澜壮阔有千言万语,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冯保和付大海面前,她倒是也没有流泪,只一个劲儿地发呆。
看到李太后悲伤不已,付大海心里也不好受,但相对于张居正的噩耗,他似乎更关心朱翊镠的问题——毕竟那关系到他将来的命运。
如果李太后真的答应朱翊镠褫夺“潞王”的封号,那他以后不仅潞王府的大总管泡汤了,而且真的要跟着朱翊镠喝西北风。
所以,付大海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节哀顺变!但眼下潞王爷的事儿刻不容缓。”
李太后坐着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似的也不吱声。
“娘娘。”付大海又喊了一声。
李太后轻启丹唇,感觉异常的慵懒与疲惫,有气无力地道“冯公公,你来做决定吧。”
付大海一愣。
冯保也是,不曾想过李太后这样做,但他愣过之后连忙说道“娘娘,奴婢还是觉得应该尊重潞王爷的选择吧,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咱也不便干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与我们选择不同并不是反对的理由。如今潞王爷长大了,奴婢相信他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况且娘娘若不答应,以潞王爷的性子,他还会不断地生事。”
“那就依了他。”李太后神情呆若木鸡,像是在说梦话一般。
“娘娘……”付大海连忙喊道,迫切地想要劝阻。
然而却被李太后抬手制止,“咱还是尊重镠儿的选择吧。”
“可是,娘娘……”付大海生无可恋般地还想劝说。
再次被李太后打断“付公公,就这样吧,一个封号而已,能封亦能夺,能夺亦能封。即便褫夺了他的封号,将他贬为庶人,镠儿依然是本宫的儿子。”
话已至此,付大海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了。
他心里在滴血。
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跟着潞王爷还指望有什么太平日子吗?
冯保吩咐道“付公公,你陪伴娘娘,我即刻去皇极殿。”
李太后又道“冯公公,待廷议结束,让镠儿第一时间回来见我。”
“好,奴婢明白。”
冯保一阵风似的去了。
当他抵达皇极殿时,皇极殿里比刚才付大海来时还要静寂得可怕。
因为张居正的噩耗传来,这里已是哽咽一片。
万历皇帝在悲伤落泪。
朱翊镠黯然神伤。
张鲸瘪着嘴,站在旁边也在不断地擦拭泪水,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反正看起来悲痛欲绝。
申时行与王国光等大臣,他们不是张居正的门生,便是张居正的挚友,一个个掩面而泣。
六科都给事中倒是稳如泰山地坐着,不过与刚才斗志昂扬的状态相比,情绪也是差了很多。
说起来,六科对张居正的感情还十分微妙,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但从后来张居正被清算,言官们的表现来看,好像恨更多一些。
用六科稽查六部,落实考成法本来是张居正的独创,赋予六科极大的权力。
从这点上看,六科里的官员应该感谢张居正才是。
但六科都给事中、给事中,也都属于言官,而张居正对言官一向比较有成见,甚至将他们归为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