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新君不仁,可取而代之。”
这是秦昊最后交代给月玦与雪子耽的原话。
将秦楼安送回昭阳殿后,月玦返回朝龙殿,听清楚秦昊要交代的零碎琐事,竟是允许他可取西风为己有时,那张缀着灯火微光的嘴唇淡淡抿了一个细小的弧度,深静的面容不见半分惊骇与喜意。
对于月玦这样无动于衷的反应,秦昊反而有些震惊,他盯着眼前神色不改的人看了良久,最终确定他并非是在他面前强装淡定从容,他是真的心无波澜宠辱不惊,那双静澈的眼睛不会骗人。
秦昊忽然觉得,他到现在都看不透月玦半分,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难道这西风的天下还不能满足你?你当初作为质子蛰伏在安儿身边,难道不就是想要朕的天下吗?”
突然意识到他又脱口自称为朕,秦昊自嘲又甚是气恼地一笑“瞧朕,与那些宗亲老臣说了半天话,这强忍着改了两三天的口又前功尽弃,一下子又变成朕了!”
月玦陪着一笑“新君尚未登基,皇上依旧是皇上,自称朕乃是理所当然。待皇上脱离皇宫,到外面的广阔山河走上一走,真正换个身份行于天地之间,自然而然就会回归自,如今皇上又何必勉强自己呢?玦还是那句话,自称他谓,都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秦昊笑着点头,也就不再计较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的事,就如月玦所说,等他真正与皇帝这一身份彻底割离,朕这个称谓也就随旧尘过往一同消散。
“嗯?这不对。”
秦昊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险些被套路,差点被月玦避重就轻糊弄过去,他手指隔空点了点身前人,说道“朕适才所问的问题你可还没回答朕,你可别想着就这么糊弄过去,朕虽然不再是皇帝了,可却还是安儿的父皇。”
“皇上就这么急着将岳父大人的尊位抬出来压我吗?”
月玦开玩笑似地笑了笑,又说道“确实压得住,我认。既然皇上一定要听我的回答,那我也就实言相告……”
“你最好是真的如实相告!”
听秦昊沉着声音警告,月玦笑着应了声是,又道“其实皇上适才只说对了一半,我作为质子到此,确实有染指西风之意,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想证实公主是否对我怀有心意。若她无心于我,西风的天下我势在必得,若她有心于我,西风的天下我也一样势在必得。不同之处,就在于我所选择的途径与所要用的手段。所以皇上交代新君若不仁,我可取而代之一言,就有些多此一举。我想要得到的,就要凭自己之力去谋求,且可为此付诸全部心力,虽死亦绝不悔退。”
这是一番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勃勃野心的话,然以月玦清润的嗓音说出来,又是那么平缓清淡的语调,就如水墨圆润隐藏了狼毫锋锐的笔尖,可听完细品,就能察觉狼毫落笔后展露出的遒劲锋芒。
秦楼安是他想要的,西风也是他想要的,区区西风的天下,自然不能满足他。
他看得清自己的野心,也可坦然承认自己的野心,他就是想要,他甘愿去争,他甘愿去斗。
如果不幸失败,他也不会如谢荀萧昱一样选择就此归隐,他可以重新开始再来一次,再用十年去磨一把利剑。他是迫不得已地去争去斗,然每当他扪心自问,他都清楚地知道这样的道路才最是适合他,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却有未预料到的意外发生。
他本以为他会一直都那样想,可总有变数在悄然发生。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感情,并不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之中。他以前所认为最美好最想得到的,也早已逐渐被一抹丽影取而代之。
好在,他并不后悔。
秦昊大为震骇地盯着月玦看了良久,雪子耽也看了他良久,二人眼中,眼前这个人似乎可凌驾于一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