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景象。
我说我当然记得。
启灵那一日,我问了伽罗很多问题。
伽罗不厌其烦。
我记得伽罗说过一句话。
他说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现在唯有两样东西,其中一样,就是漫长的时间。
那么另外一样是什么?
临别时候,我问伽罗这个问题,伽罗没有回答。
大隋有一句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走出玉门的时候,已是孤零零一人。
伽罗在玉门地底长眠等待,我在大漠孤独前行。
我与他渐行渐远。
远方有塞外悠扬的歌声。
驼铃摇晃,唱歌的那人,躺在玉门关的地平线上,摇摇晃晃。
影子被夕阳拉得越来越长。
千里迢迢。
良夜遥遥。
黄沙大漠,有狐轻笑。
胭脂水粉,江南歌谣。
山可穷尽,海不枯凋。
此去经年,灯火曳摇。
只是不知。
再相见时,君可认识?
离开玉门,为了伽罗口中的下次相见。
也为了我想要的再不分离。
我听说妖族天下,有一只万年大鼋,从寻常的妖灵,修行成为灞都城的主人,施展真身的时候,法相通天彻地,坚不可摧,一缕神念,可以掠行在云海之上,游走在九天之间。
那只大鼋用了一万年。
我还听说。
北境倒悬海的尽头,有天赋异禀的金翅大鹏鸟,与登基前的年轻皇帝交手,难分伯仲,谁也奈何不了谁;有号令四海天下共尊的泉客,本该陨落在岁月长河里,谣传已重新活了过来;有单掌摧山断河威风凛凛的斗战圣猿,有驾驭风雷吞吐山河的麒麟大妖,有镇压北境火域的上古烛龙。
我若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任何一个。
要救出伽罗,似乎也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可我只是一株短穗柳。
我从来没有听说,北境的那一边,妖族天下之内,有一株草木,可以修行成为一方霸主。
即便是那位素传“资质平平”的那位老人,登上灞都城头的时候也修行了一万年。
我等不了一万年。
我想过窃走天都皇城的天狐皮,可我来到中州的时候,知道了有一样叫做“通天珠”的东西,在皇帝的膝盖下,他可以看清任何一位子民的面容。
我只是一介小妖,踏入了皇城,便等同于送死。
我一路修行,一路行走。
我在西岭的道观内,被道宗的麻袍道者揪出了妖身,险些打散了魂魄。
我在东土的菩萨庙,被灵山苦修者斩去了百年道行。
我被中州剑修砍碎了一半的妖身。
我把玉门的那捧黄沙装在囊包里,小心翼翼挂在胸口,从玉门离开之后,我越走越远,心头的重量,也越来越轻。
时间会拿起一些东西。
即便再放下来,重量也会变得不一样。
我终于知道了造化弄人的意思,一个人,越是把一样东西看得宝贵,越是珍而重之的保管,越是无法留存。
囊包可以抵得住玉门沙子的坠滑,却抵不住时间的风化。
西岭的道观,东土的菩萨庙,中州的山水瀑布每一次历经死劫,劫后余生,那枚悬挂在我胸口的囊包,似乎都会变得轻一些。
黄沙簌簌,不闻其音,不见其形。
我行走在大隋天下,所见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类修行者,西岭道观险些打散我魂魄的道士,后来老死在了那座道观里,灵山斩我道行的苦修者,坐化之后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