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施缓兵之计。他找到御史台当日管点卯的属官,自称是重伤未愈,告饶半月假期再来赴任。那属官一看这穿戴穷酸、双手裹着绷带的陌生书生,皱眉眯眼翻了好一会儿花名册,才在最后找出他的名字来。一看之下,急忙起身行礼“哦!竟然是谢小友,陆大人特意吩咐过我等要照料您呢。还恕下愚年老眼拙,看不清人。”
书生吓了一跳,急忙去扶,七手八脚之下又碰到了伤口,顿时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属官见状叹道“谢小友身上有伤,叫家人过来知会一声便可,如何还要亲自跑来?还是快快回家养伤,莫要耽误了国之栋才。”说着便唤人送他回去。谢琅现在住在醉仙楼,那地方刚正面冲撞过太守府,正是低调行事之时,哪里敢让御史台的人送?急忙辞了好意,快步朝御史台外走去。
行至御史台正门前,这开春的第一场雨便落了下来。谢琅出门前还是晴天,并没有带伞,此时东西两市的少府属官敲着锣,大声呼喊着商贾们收摊回家,书生从怀里摸出几枚铸钱,买了摊上一把油伞,朝着醉仙楼方向走去。
这雨虽说不大,但细密得紧,如云似雾般笼罩着整个安京。那凉意似是有生命般的缓缓沁入骨头里,让谢琅两手的伤又疼又麻。他在自己微湿的衣襟上擦了两把,抬起头来看向前路——雾气氤氲,路边的店铺小摊都停了业,连少监属官也似是受不了这倒霉的阴雨,不知躲去了哪里,天地之间顿时只剩下了这一片白茫茫的雨帘,显得萧条孤寂。
踏过长着青苔的湿滑石阶,再往前转一条小巷,走过离桥便到了。谢琅的伤口疼痒难忍,归家心切,又不得不缓着步子小心摔倒,一心两用间,竟然没有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跟上了两个蒙面人!
那两个蒙面人手持大刀,无声无息地越过绵密的雨帘,突然闪电般朝着谢琅背心砍去,势头犹如鹰隼扑击,凌厉无比,显然是想要将书生一击而杀!
谢琅浑然不觉,撑着油伞脚踏碎步,脑子里还想着要怎么才能从御史台脱身,就在此时,突然听到背后“铛!”地一声金铁相击,他转头一看,竟然是一名青衣男子手持长刀,以一人之力将两名刺客堪堪拦住!
“啊?!刺客!有刺客,来人啊——!!”谢琅一看这架势,哪还能不明白?他立刻朝着反方向拔腿就跑,可前边又冒出数十名蒙面人,将他逼回了原地,“我只是一介穷酸书生,从来不敢招惹大人物,你们是何人指派?莫不是认错人了!”书生大声辩解,但是那些蒙面人却无动于衷,只能从他们露出的眼睛中看到一丝惊骇。
他们在惊骇什么?谢琅这才想起要去看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是谁。那青衣男有着金棕色的头发,青灰色的眼瞳,高鼻深目,神色冷峻,不是御史中丞又是谁!?
“陆凌……”谢琅张口欲喊,还没叫出他的名字,却听陆凌霜眦目大喝道“好些个贼子,竟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尔等休走!”话音未落,便暴起身形,与那些蒙面人战作一团!
与谢琅这大风一吹就倒的身子不同,陆凌霜本是番人混血,身形修长结实,又学过武,此时一把长刀使得密不透风,硬是在数十人的围攻之下将谢琅如母鸡护雏地般护住了。对方似乎也看出陆凌霜身手不凡,饶是他们人数众多,又占尽了天时地利也讨不到半分好处,为首那蒙面人突然打了声呼哨,那数十同伙便瞬间散开,一眨眼之间全部不见了踪影。
谢琅刚大松了一口气,却被陆凌霜揪着衣襟几乎整个人都被提离了地面,直接又把那口凉气吸了回去“你要做甚!快放我下来!!”
“谢琅,你是不是活腻味了!”陆凌霜那双青灰色的眼瞳看着本就骇人,此时被怒气激得双眼涨满了血丝,更是要把人活吃了似的恐怖,“不知死活的东西,才接了御史台的书令,就敢一个人往暗巷里走,你是不是活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