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撕裂一般的痛苦中熬了三天两夜,好不容易才拼死将孩子生了下来,干瘪的中却没有奶水去喂那孱弱如幼猫般的可怜孩子,只能熬煮米汤面糊。可孩子在胎内就没有发育好,哪里克化得了这等粗糙的食物。
眼看着骨肉一天比一天更气息奄奄,父亲含着眼泪在州牧府前磕头,求林大人让他去军营后方取一碗母马的奶水,他等着那点营养救命。
但军营终究不是老百姓能进的地方,冷风中猎猎飞扬的军旗上,铁画银钩的“擅入者斩”也不是说着玩玩而已。
等号枝几乎索遍凉州找到一头有奶的母羊带回来时,尚在月子中的妇人爬出自家门口,倒在冰凉的石板地面上狼一般地哀嚎。她怀中的襁褓依然是干净柔软的,但其中的孩子却头颈软软地耷拉在一边,已经断气了。
号枝抿紧了嘴唇,把羊丢在州牧府门口飞进了后院,她不想去看那人间惨事。
廊下有长舌的洒扫婆子碎嘴林夔止心狠,就算叫人去军营后方取一碗马奶又怎样。正好叫她听到,罕见地当场大发了一通脾气,将地上青砖都生生踩碎了,吓得那洒扫婆子僵站着就昏了过去……
楚羽仙也很快听报了前门发生的事情,作为府中大妇,她急忙派人备了钱粮,亲自去了那户人家。到傍晚回来时,她脸色惨白,又有小厮上报内院婆子被号枝吓得昏死……等到她浑身发抖地来到举荷院,只见院内石桌上杯盘狼藉,而号枝正翘着腿坐在院内的大树上,撕咬着一大块白茧糖,嚼得咬牙切齿,雪白的糖粉落在黑衣上十分显眼。
“听说号枝前辈今日大动火气,何必与一洒扫婆子斗嘴。”
号枝嘿嘿一笑,抬手就打翻了身边装着白茧糖的盘子,里面连点心带糖粉劈头盖脸地全部倒在了树下的贵妇人身上,后者刚大叫了一声,就被铁面乌鸦抢过了话去“楚羽仙,你知道这白茧糖是什么来历么?老朽告诉你,古时有个吴国,为了防御外地而在国都周围建筑起了高高的城墙。朝堂上下都以为有了高墙便可安枕无忧时,只有国相满心忧愁。”
“他告诉随从说‘高墙固然易守难攻,可若外敌围而不攻,高墙内的人就会活活饿死。如果到了那一天,就去相门城下掘地三尺取粮。’后来,国王听信谗言赐死了国相,敌国趁机举兵围攻都城。粮草殆尽之时,随从挖开相门城墙,才发现那地基都是用糯米做的。”号枝看着狼狈不堪的楚羽仙,声线冷淡,“便是这白茧糖的来历了。”
“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被黏糊糊的糖粉撒了一头一身,楚羽仙再也顾不上仪态,气得银牙咬紧“你是林大人的心腹,敏德的西席,就不能顾着些州牧府的颜面么?我知你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若你肯去取马奶……”
“若老朽擅自去了军营,此刻怕是人头都挂在凉州关大门口了。”号枝躺在树枝上,望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楚羽仙,你如今是这府中大妇,老朽便教教你掌事之人该有的见识——蒙州的巡北钦差谢琅正在铆足了劲儿募乡丁建工事,而凉州关是养着二十万大军的刀兵地,咱这儿就是退路,就是相门下的米砖!你就不觉得这比颜面重要些?”
此话一出,楚羽仙如坠冰窖。毕竟也是太子太傅府出身的人,她怎会忘记了这等铁律——对啊,凉州军营是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的。相比起蒙州,甚至于整个俞国的退路,一个因为没有奶水而夭折的婴孩又算的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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