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楚心缓缓驻足,举目望去,只见眼前绿柳周垂绵延数里。绿玉丝绦万条千缕,委落垂地,迎风微颤。现今正是落絮纷纷的时节,其时风过,由四面扑来,那绵白轻盈的柳絮便漫天匝地的飘坠下来,大有兜头扑脸之势。落英缤纷,乱白如雪,直落的碧翠草地轻悠悠浑白一片。
赫连冽就站在这朔风飞絮之中,眼中含了徐徐笑意。他的墨色衣衫被微风吹动,衣袂翩翩如举,漫目纷扬莹白之间,只他一袭暗色,直觉皎如日星,似一时间尽数夺去了那漫天漫地的洁白温润。
有数点飞絮落在衣袂肩头之上,似积了一层淡薄霜雪。赫连冽轻轻抬手掸落,那细碎的柳絮便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复落,最终泯入一地浑白之间。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不知这个回答,三小姐可还满意?”
班楚心明眸清冽,微微一笑,“殿下这是取巧。”
赫连冽不以为然,轻笑道“三小姐所出题目,本就是煎水作冰,蹇人升天之事,若用常理如何能答。”
赫连冽望着班楚心澹澹而笑,笑意温润且宁和,恰如这漫天浮落的飞絮。
班楚心无法,亦说不出冷言冷语的拒绝,只得将恰到好处的微笑呈现于脸上。
“不知殿下如此费尽心思,究竟为何。”
赫连冽淡淡一笑,“茗香阁备有桂酒椒浆,又有锦瑟姑娘琴瑟和音,声动梁尘,如此情致,岂能辜负。故而,只想请三小姐小坐片刻。”
班楚心默然稍许,微微颔首,宽大的甩袖一摆,激起的风便带起飘落身旁的飞絮,上下翻飞起来,“雪乃精白之心,傲骨嶙嶙,出尘不染,又怎能与柳絮相近。”
班楚心微微侧首,望向那一丛绵延的柳林,轻笑一声,淡淡道“古人云,柳者,留也,多是苦诉依依惜别之情。而柳絮偏又是件轻薄无根的东西,随风而起,随风而落,无所依归。这二者归在一处,只怕是命薄缘悭。”
说罢,抬头望向赫连冽,“如此薄命福浅之物,如何与那冰魂雪魄相较而论?”
话及落,便已盈盈福身,颔首淡淡道。
“殿下厚情盛意,楚心感激不尽,实因适有他事,故不克抽身奉陪,还望殿下敬希鉴谅。”
说罢,便唤上白苓,再不顾一旁的赫连冽,转身上了马车。
原本的车夫就在一旁,见班楚心两人已是垂帘稳坐,便踩上车头,一个甩鞭,奔了出去。
“殿下,不用拦么?”眼见马车走远,无洛轻声上前问道。
赫连冽伸手止住,而后似笑非笑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低低道“我虽与她交之甚少,却自识旁观下来,她也是个身有傲骨的。未想,如此心气,也会自比轻薄无根的柳絮。”
无洛微怔,想起方才班楚心那一番言辞。
“她是在故意贬低自己,来婉拒殿下?”
赫连冽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一旁的无洛侧首看向他,沉吟片刻,轻声道“殿下,无洛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无妨,有什么便说。”
听闻此话,无洛才小心翼翼开口,“殿下若有意拉拢,首当其冲应是顺阳王的孙女魏楚清,再不济,也该是有庆国公做倚靠的班楚嫣,却为何,独独是没有半分母家势力,又颇不受本家抬爱的三小姐。”
赫连冽闻言看了无洛一眼,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淡云风生,他轻浅的笑语亦随风而起,“无洛,你在奋力攀登险峰的时候,是希望自己手中握着件精美的瓷器,还是劈山凿石的利锥。”
马车内,白苓抚好班楚心因坐下而泛起褶皱的裙裾,而后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盯着脚面,片刻后才轻声道“七殿下此举很有心呢。”
班楚心幽幽凝视着随车身而晃动的垂帘,声音带着几分清丽,“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