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六一整了整面容,一脸认真地念道“青女怀中酿雪方,雪儿为麯露为浆。一朝雪熟飞廉醉,酘得东风一夜狂。”
“此乃其一,”郑六一装模作样顿了一顿,来回急踱了三两步,续道“其二曰茅君失却三神鹤,王母应添五色麟。草木未春花事动,乾坤不夜月华新。”
念完之后,郑六一长舒了一口气,这咏雪的诗虽多,却大多是借景抒情,要么老气横秋,要么充满豪情壮志,不合自己身份。
似这种单纯写雪的,真是少而又少,总算是搜肠刮肚,找了这么两首好一点的出来。
这下总该差不多了吧?别再逼我,不然我会更无耻。郑六一此时已不知无耻为何物了,这种逼格的诗也敢说是自己作的。
“妙啊,妙!”郑宗文不禁击节赞叹。
这两首诗虽然没有豪言壮语,但构思巧妙,用字奇绝。特别是第一首,最后两句笔调一转,仿佛将雪夜狂风注入了生命,果然是气魄非凡,让人拍案叫绝。
郑宗文反复吟哦“一朝雪熟飞廉醉,酘得东风一夜狂。好诗啊好诗!”
郑六一静立一旁,心中多少有点剽窃的惭愧,不敢多言。
夫人笑意吟吟,看着这对父子,脸上几分得意之色,在她那一对好看的梨窝边上盘旋跳动,好似久久不愿离去。
郑宗文击节赞叹之余,不禁扪心自问,这样的好诗自己能作得出来么?恐怕不能。
当今之世,有人作得出么?或许有,应该不多。
有人能在片刻之间作出两首么?估计当今天下一个也没有。
郑六一见父亲高兴之后,脸色阴晴不定,暗道糟糕。郑宗文乃当今大儒,饱学之士,眼光何等犀利,自己表现如此优秀,定然让他产生了怀疑。
说好了做人要低调的,怎么一无耻起来就忘记了呢?
郑宗文何尝不感到怀疑?一番搜肠刮肚之后,发现这两首诗确实不是伪作,暗自高兴,却还是不放心,于是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写诗居然有这般造诣,虽词句不够雍容华贵,但构思精巧,风格清新,给人不一般的感受,为父以往小瞧你了。”
郑六一心中好笑,我无耻之人行剽窃之事,乃是一时权宜之计,这个父亲大人不会出去四处宣扬吧?
我郑六一还没无耻到那个程度。赶紧说道“孩儿不过是一时急中生智,做不得数,做不得数。说不定正经写诗了,却一句也写不出。”
郑宗文写诗有过类似的体验,有时想写时,三天憋不出一句好词,有时灵感迸发,却连得佳句。
他正要暗暗点头,猛然想到“急中生智”四个字,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好呀,好一个急中生智,咱们就来对几个对子,看看你的急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带这么玩的,越玩越大,谁能吃得消?
郑六一不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只得硬着头皮应战,嗫嚅道“父亲,请…请出上联。”
郑宗文见院中树枝随风而动,随口吟道“风吹杨柳千枝动。”
郑六一一听,这个没难度,随口就能对上,故作迟疑,道“雨打桃花万朵摇。”
风吹对雨打,千枝对万朵,十分工整。
“风吹一树杨柳枝枝皆动。”郑宗文追击。
“雨打十亩桃花朵朵飘摇。”郑六一毫不迟疑,随口接上。
“飘”和“皆”对得虽不是十分工整,但好在一个快字,对对子就是这样,一快遮千丑。
郑六一知道,并不是自己文采好,只是这对联赶得巧,好似送到自己嘴边一般,如果再对下去,真不知自己能不能答得上,赶忙向自己母亲挤眉弄眼使眼色。
夫人会意,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