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随缘第一次来永州府,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百年。每次来永州府,永州府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
从前是生机勃勃,后来是不愿意回忆的悲痛,而这一次,经历了连续数年战火摧残的永州府,好像一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满目疮痍。
这一路行来,很少能遇到人烟,许多以前的大村,如今已经空无一人,成了野狐山兽的乐园。偶尔遇到面黄肌瘦的行人,也是一脸警惕,或眼睛里冒着奇怪的光芒地盯着他。
那种眼神,随缘在兰因山里的野兽身上见过,那是盯着食物的眼神。
想到这儿,随缘有些不寒而栗。
除了行人,偶尔也会遇到行路匆匆的军队。那些士兵骑着马,挥动着马鞭,急速奔跑着,路过随缘的时候,间或瞥上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这让随缘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法难还未到来。
但实际上随缘并不知道,即使朝廷发动法难,许多地方也并没有理会。
此时的盛唐,已经陷入了无边的内乱之中,朝廷无力控制四方,主弱臣强之下,政令不通,圣旨自然也只是一张破布了。
除了人烟稀少以外,一路行来,还算平安,随缘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一直到他再次走进令他难忘的山村。
山村里的村民,被青蛇屠戮殆尽,几年没有人居住,杂草丛生,早已是一片废墟,
但随缘在废墟之中,发现了几颗佛珠。
随缘捡起佛珠,用指甲刮了刮外面的泥土,一层黑色的粉末脱落下来。
放在鼻尖嗅了嗅,粉末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随缘放下佛珠,瞳孔之中经文闪动,周围时空飞速倒流。很快,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灵佑!
八年未见,灵佑比离开时更苍老了。
他正在跟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对峙,身边跟着的,正是法海。
少年郎与灵佑面对面地站着,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灵佑率先动手。
手印一结,便是一记军荼利明王法印。
军荼利明王法身的攻击,被少年郎轻松躲过,少年郎飘然落地,挥手间,一道道黑色烟雾透体而出,其中夹杂着无数冤魂,朝着灵佑袭来。
灵佑面无表情,手上法印一变,身后军荼利明王法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威德明王的法身。大威德明王法身挥舞慧剑,一道道冤魂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
少年郎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在唇间轻轻地“嘘”了一声,紧接着,一群同修从山林里走了出来,将灵佑团团围住。
灵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苍老松弛的面皮微微抖动着,手上法印变换,大威德明王挥舞慧剑斩向了围上来的同修。
少年郎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后,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了。
灵佑很快将围上来的同修斩杀殆尽,缓缓收了法印,光明消散,露出他又苍老了几分的面容。
他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法海,叮嘱了几句后,顺着少年郎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随缘闭目,又缓缓睁开,瞳孔中经文持续闪烁。
稍稍辨别了一番后,随缘沿着灵佑留下的虚影,追了上去。
行了十几里后,随缘来到了那片他熟悉的树林,微微停顿,方向一转,跟着灵佑的虚影朝着山里跑去。
随缘是在一处山洞前停下来的。灵佑的虚影进了山洞后,就再未出来过。
散了神通,随缘跟着矮身钻了进去。
山洞里很干燥,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潮湿,只是山洞有些逼仄,让人直不起腰来。
一路崎岖前行,拐过数道弯,又绕过一块巨石,前方变得豁然开朗。
山洞尽头,是一片开阔地,看规模,应该是整座山都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