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宿营的山谷甚大,却在半个谷底都挖到了发霉的谷物。因为脱壳不干净的缘故,每埋藏点儿中都有几颗谷粒儿发芽。虽然每个埋藏点里挖到的谷物都不多,只三、五斤而已,但是成千上万个埋藏点计算下来,此地少说也埋了三万石军粮。当下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这军粮是何人而埋。如果是隋军辎重营被人截了,高句丽人必然将所有粮草都带走才对。即便仓卒间不能带走,放火烧掉或集中埋在一处显然也比分散了埋省力气。何苦又挖这么多小坑,播种一样把粮草埋起来!
刘弘基向李建成使了个眼色,扣着宇文仲的手腕,将他拖到了树林里。看看距离护粮队将士已远,他刷地一声拔出腰刀,恶狠狠地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低声质问道“说,这是怎么回事?大军到底还有没有粮草?”
“刘将军,刘将军,您别,别…”论武艺,宇文仲丝毫不在刘弘基之下。可看了对方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他居然一点反抗之心都提不起来。一边告饶,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还,还有吧,至少,至少将官还有!”
“放屁,将军什么时候会没吃的!”李府卫士钱九珑也着了急,一脚将宇文仲踢了仰巴叉,再一脚踩到对方的胸口上,怒骂道“到现在了你还不肯说实话,信不信?爷们儿现在就杀了你,然后掉头回怀远镇去!”
“别,别”宇文仲连连摆手,也不知是求大伙别杀了他,还是求大伙别调头西返。结巴了好半天,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说道“我奉命回来求粮时,士卒们已经开始杀马。校尉以上每天还能保证两顿干饭,旅率、队正之流,就只能一干一稀了!”
“奶奶的,那还叫有粮。既然断了顿,你家将军不赶紧撤,还等什么?”钱九珑气得一拳砸在树上,把人腰粗的松树砸得来回乱晃。
“九路大军,互不统属。监军只是刘士龙一个人,自然什么事情都是刘大人来拍板。况且高句丽人已经请降,大伙只好缓缓退兵,以防被人家看出军粮匮乏,再生了反悔的念头!”宇文仲从地上爬起身,低声替自家主将解释。事到如今,他也明白无法向大伙隐瞒实情了,只好竹筒倒豆子般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原来长途奔袭之前,按照中原作战惯例,每位士兵都携带了近三石口粮。府兵们身体强健,军中又备有驮马,所以随身携带这点辎重本来不在话下。可谁知道辽东地形复杂,大军又找不到合适向导,所行之路,要么是山地,要么是沼泽,这么艰难的道路上,每人三石辎重就显得太多了。(注9)
走了两日后,就有士兵偷偷地于宿营时在营帐内挖坑,将粮食埋掉以减轻负重。各级将领认为过了马砦水后,大军可以就地征粮,所以就默许了这种行为。结果,埋粮行动越演越烈,到了后来,几乎每个士兵都开始主动替自己减负。
大军渡过马砦水后,连战连捷,打得高句丽军队不敢接阵。此时,军粮已经濒临告馨,宇文述将军主张撤军,刘士龙监军却因为自己放走了高丽宰相乙支文德,怕劳师无功,回去后被当替罪羊,所以坚决不同意撤军主张。
九位将领各有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听从刘士龙安排,乘胜渡过萨水,威逼平壤,准备与来护儿将军所部水师会合后,向对方借一些粮食。谁料三十万大军兵临平壤城下时,来护儿因为贪功贸进,已经被高句丽人击退,根本无法再到指定地点与大军汇合。而高句丽人此时还坚壁清野,把城外所有庄稼地全烧掉了。
听到这,连李建成这没打过仗的贵公子都知道隋军前景不妙了,急得上前几步,大声质问道“那还等什么,要么一股做气冲进城去,要么赶紧撤退,沿途宰杀驮马应付!”
“本来说好了要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而高句丽这个时候又割地求和了。出征前,陛下曾经说过,一旦高句丽肯臣服,就不得再打。于是,大军就只好接受了高元的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