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年少,虽然经历过许多磨难,心智却远未成熟到睿智平和的地步。他曾在辽东亲眼看到袍泽们的头颅被高句丽人垒成佛塔,所以在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难免会被仇恨蒙蔽双目。但满朝文武的想法却不能像个年青人般偏激。大隋朝讨伐高丽,打的是吊民伐罪的名义,如果在对方境内一味地烧杀抢掠,会让整个东征失去道义的支点。大隋皇帝陛下的圣人天子形象也会因此轰然而倒。
谏议大夫虞世基是个“菩萨”心肠,立刻站出来反对。“万岁,李将军身上杀……”
“虞爱卿放心,朕给他派个监军就是。士及,这次由你跟着李郎将去,行军打仗多给他出主意,也别让他乱杀无辜!”杨广微笑着打断了虞世基的谏言。
“臣,尊旨!”一直躲在众文官身后的宇文士及快步出列,欣然领命。
“什么事情,你们二人商量着决定。今晚大军连夜出发,朕会命令百官配合你们做准备!”杨广看了看满脸失望的李旭,又看跃跃欲试的宇文士及,低声叮嘱。
“是,末将尊命!”李旭无奈,只好殃殃地上前接令。让宇文士及做监军,实在非他所愿。这个当朝皇帝的女婿长了根分着岔的舌头,自二人认识以来,从此人嘴里,李旭就没听到过一句令人舒服的话。
果然,才出了中军帐,宇文士及的嘲讽挖苦之词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呵呵,李将军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放着伸手可及的富贵都不要,念念不忘的却是和唐公的叔侄之情!哎,就是不知道唐公送将军铠甲时,心里想的是亲情多些呢,还是价钱多些!”
“只要我自己想得不是价钱就成了!”李旭横了他一眼,正色回答。“受人滴水之恩,当相报以涌泉。宇文老将军的推荐之德,李某亦不敢忘!”
唐公李渊赠金赠甲,肯定有拉拢的目的存在。这一点李旭在酒后已经想得很清楚。但他同时清醒地认识到如果没有李渊当初的破格提拔和举荐,也没自己的今天。况且无论别人说什么,自己做人的原则都不能放弃。
“哈,好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不知有人自己的前程都没了,还能拿什么报答别人?”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现在李某尽力为宇文老将军打通退路,就是力所能及的回报!”李旭自知斗嘴斗不过宇文士及,干脆把眼前任务扯出来招架。东征军主帅是宇文士及老爹,他相信即使此人再浑,也不愿拿老爹的性命开玩笑。
此言一出,果然堵住了宇文士及的嘴巴。虽然肚子里有的是反击之词,驸马督尉大人还真有些怕惹烦了李旭,害得对方故意出工不出力。憋了好半天,他才嘟嘟囔囔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没看出李渊这个人有什么好来。明明这棵大树都快倒了,你为何还藤儿般死抱着它不放?”
“如果李某是根藤儿,自然要早攀高枝!”李旭笑了笑,淡淡地回答。他明白宇文述父子的拉拢之意,在大隋朝,宇文家族的实力也远远大于李家。但他不想做藤,不想依赖别人的恩赐而活着。他想为自己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也许因为种种原因,自己注定成不了一棵参天大树。但自己至少可以选择做一株野草,可以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呼吸的野草。
“李郎将志向不小!”宇文士及的话怎么听起来嘲讽的意味都多于赞叹。
李旭耸耸肩,不跟此人继续斗口。国公家的子侄永远不会理解平民小子的想法,就像他理解不了为什么必须宣誓效忠,宇文家父子才能对自己放心一样。
宇文士及见李旭不说话,也失去了斗嘴的乐趣。眼下救援东征大军要紧,那些家族之争可以暂且放到脑后。这么一想,他的思路慢慢又走上了正轨,沉默了片刻,低声询问道“说吧,出发前需要我这个监军作些什么?”
“调集战马,能调多少调多少。”李旭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