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郎送她们上山,穆十四娘踩着冬雪,欢快地走在前头,“娘亲,我就说了,此后你留在京城,我置一间院子,你既可以随十五郎住,也可陪我小住,多好。”
“十五郎,十四娘这趟出走,将心都走野了,你看看她,满嘴的,可有一句能听的?”吴姨娘毕竟有了年岁,拾级而上,就算有十五郎搀扶,也颇为吃力。
“姐,你当真这样想?”十五郎问道。
穆十四娘回头,嘴里哈气温暖着被冻红的双手,“自然,我只要紧紧抱住你这颗大树,就不必再回那种地方,既然要留在京城,怎能不置办宅子呢?”
“你看看,我说她心野了吧。”吴姨娘接话,却满脸的宠溺。
“娘亲,留在京城吧,也好让姐远离那个地方。”十五郎跟十四娘一样,对穆府全无好感。
“嗯。”吴姨娘低头应了,却并不坚定。
广福寺后院,有一处专门给女眷的休憩之处,饮食可与寺中一样,也可自己煮素斋,吴姨娘与十四娘都是苦过来的,便选了与寺中饮食一样。
十五郎不便进去,送到院门前,就回转了。
这里虽然简陋,穆十四娘却觉得比别院中自在多了。每日不像吴姨娘那样从早到晚,打坐念经,而是在后山四处游走,因为靠近年节,除了她俩,再没有其他的女眷,不晓得多畅快。
“我再不来,你怕是要变成山里的野猴子了。”洛玉琅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正蹲在那里刨冬笋的穆十四娘。
“这里,外人不能来。”穆十四娘四处张望,山林里静悄悄的,这人是会飞吗?踩在雪上连声音都听不见。
“我算不得外人。”洛玉琅站在原处,“说好了,我只站在这里,你莫要过来。省得你又有说辞。”说完,在自己面前用手持的拐杖划了一条线,“就这一条线,谁跨过了,就算谁的错。”
“你不坐轮椅了吗?”洛玉琅轻笑,“你知道的,我另一条腿并没有受伤。”
“你不是说,不想一瘸一拐地走路吗?”穆十四娘踢着脚下的几颗冬笋,丝毫不介意会有泥沾在鞋上。
“在意啊,我走上来时,好像不怎么瘸。”说完扔掉了手里的拐杖,朝后退了几步,却踏了空,整个身体就失了平衡,穆十四娘来不及惊呼,就跑过去扶住了他。
“是你自己失约的,莫再说那些话了。”洛玉琅顺势扶住了她,穆十四娘抬头,看见的是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和得逞的眼神。
“就说你不是好人。”想去推开他,又感觉他有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万一失手,摔了不好。“站好了。”
洛玉琅清醒地适可而止,站在那里,看她跑过去捡了自己的拐杖,气呼呼地递过来,“拿好。”
“最近不开心吗?总是气鼓鼓的。”洛玉琅接过,偏头看她。
“还不是被你气的。”穆十四娘低头拾起自己刨出来的几个冬笋,“我要回去了。”
“你不是在寺中吃斋吗?刨这些有什么用?”洛玉琅不解地问。
穆十四娘回答,“我送给斋房。”
“我今日也歇在广福寺,明日早些来,我带你去看好景。”洛玉琅的话音未落,穆十四娘就回了句,“我不得空。”
“站住。”洛玉琅叫住了转身离去的穆十四娘,“为何这样对我?”
穆十四娘头都未回,“你若不明白,就是你心不诚,你心若诚,自然明白。”
“就算不能像以前那样,也可以好好说话啊。”洛玉琅万般无奈,“明日一早,我在这里等你,一同去看日出。”
穆十四娘不置可否,吱呀吱呀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下了山。
洛玉琅独自站立良久,追上去,极容易被山下的人看到,莫说穆十四娘又会勃然大怒,就连他自己也不愿被人看到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