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的满城春色。
清凉舒爽得夜风阵阵温柔拂面,荫蔽障道的花树草木,高墙边缘探出的别枝藤萝清香;夹杂着桨声搅起的水草腥气,还有街头游走卖花小贩的妥耶(茉莉)与桂枝、琼花的芬芳;令人亲切而迷醉。
虽然不是繁花看尽、风物最美的烟花三月,也并非浑不着裳、瓜果鲜生的盛夏之期;但是依旧可以看见罗衫轻薄的娇娘,搀扶着满身脂粉味和酒气的恩客;习以为常的行走街市,或又是登船入室。
马蹄笃笃、灯影摇曳之间,江畋一行向东穿过西水门内的迷楼旧址,来到城内最大池泊——九曲池边;清波泠泠、月色朦朦的池面上,散布着小舟灯火摇曳点点,又倒映着岸边高楼亭台的灯火辉煌。
在一静一动、一明一亮之间,形成了某种鲜明的对照与反衬。而这一次扬州都督府,用以待客的会宴场所;就位于九曲池畔诸多楼台之间,宛如鹤立鸡群般的七层回廊高楼,与大片琼花围苑之间。
按照带路的官员介绍,这里曾是炀帝江都故宫一部分,也是在江都之变中仅存水精殿故址。只是后来被窃据江都的宇文化及改建成别苑,以为眺望和监临罗城(外郭);自此以琼楼之名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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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炀帝于江都宫水精殿,令宫人戴通天百叶冠子插瑟瑟钿朵,皆垂珠翠,披紫罗帔,把半月雉扇子,靸瑞鸠头履子,谓之“仙飞”)
当然了,此时此刻这座琼楼上下,已经被清空全场作为专门招待江畋的场所。因此,当江畋随着此起彼伏的唱报声,踏入二楼的宴厅内,就见身为主人的扬州都督,一名身材魁梧紫袍纱冠的男子。
只见他将近五十岁,中等身材而长相沉厚庄重,鬓发霜白而眼神犀利;额上的法令纹格外深刻;自有久为人上的隐隐威仪。在一众气质各异的宾客和下属的簇拥下;就像众星捧月之下的天然焦点。
而江畋却是再度想到,在此之前收集到对方的相关资料。身为执掌东南之要的扬州都督,本名独孤郓;出身大名鼎鼎的北朝岳家,也是本朝外戚世族的独孤氏远支族人;源自羽林军中的将门世家。
只是他并不是可以继承家业的长子。因此,很早就照例入选三附学之一的讲武学堂,然后又以此为跳板,考入京师武备大学;最终以将略科的优等成绩,授以陪戎校尉之衔入选左千牛卫见习戎机。
但他却没像其他勋贵、外戚子弟一样,走上清贵的宿卫,或是内仗各班的路子;而是很早就自请外放,以宣抚使臣的防阖身份,前往诸侯外藩乃至域外藩国,乃至在西国大夏/天城王朝呆过半载。
而他随行游历域外的经历,也被人写成了《三洲风土记》;而在其中占据了不少的描述笔墨。然后宣抚使臣回归后,他因为染病留下休养了半年,又阴差阳错受邀为外援,参与了昆仑诸国的争战。
由此,也在当地带出来一支颇具声名的义从;再加上他身为独孤氏子弟的贵族/名门渊源,差点就被当地屈指可数大藩,安素国(阿克苏姆王国)的世系唐人副王招揽为婿,并许以禁军大将之职。
后来在他海途回国的半路,又无意间卷入了西天竺的部分土族邦君,勾结中天竺波罗王朝的大叛乱;被就近征召参与了联合援军;结果一战就是大半年才方得脱身;但也成为他资历上的重要加成。
作为勋贵、外戚之中,为数不多的知兵善战之人;哪怕只是旁支的将门世家出身;也足以让他步入仕途的快车道。但真正崛起还是二十多年前,他带兵护送新任公室主,并参与平定通海公室之乱。
在这个具体平叛过程中,相对而言泛善可陈;但是他却因此从中获得了,大量资源和潜在的人脉;更与当代公室主,结下了某种意义上的渊源。所以他后来仕途相对顺遂,在而立之年就成为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