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东海道:“此曲听完,凡四十五节。与琴书曰嵇康广陵散本四十一拍,似也有出入。刺韩曲本刚刚过半,此间故事说的也非聂政一人。聂政既死,又毁去自己容貌。韩人将其尸弃于市,悬赏千金,叫人辨认。聂政之姐听闻,抚尸痛哭,曰,此所谓聂政也。为父报仇,知当及母,乃自犁剥面。何爱一女子之身,而不扬吾子之名哉?乃冤结陷塞,遂绝行脉而死。呜呼,姐弟同义,方是《广陵散》之故事。”
莘瑶琴起身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点拨,闻君一席话,小女真有茅塞顿开之感。”
郭倪笑道:“朝先生果然大才,我与瑶琴姑娘相识数月,可未得如此礼遇。”
莘瑶琴急忙对郭倪施礼,道:“大人冤杀小女,若无大人,小女如何能有幸得此佳音。”
朝东海道:“此曲名满天下,有人称之为,曲之师长也,久未问世,郭大人如何得来?”
郭倪道:“世人皆道,嵇康之后,再无《广陵散》。其实不过此人临终一曲,引为佳谈而已。此曲又不是他嵇康所作,会的本也不是他一个。此曲源于汉、魏的‘相和歌’,为楚调‘但曲’之一。广陵一地,民间多有流传。只是此曲过长,往往缺佚严重,不得全曲。隋时宫廷搜辑民间曲谱,亦曾收录此曲,亦是散乱,多冠以‘相和歌’之名。唐时,复流入民间,中原各地,皆有其响,只是寸鳞半爪,名目也有不同。高宗建炎年间1127―1130,宫中曾搜录此曲,但应也未完全。前岁云韶部乐师周谨兄整理遗存,偶尔翻出,几下拼凑,终得完貌。我知瑶琴姑娘爱琴成狂,特意请人抄录了来。倒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莘瑶琴嫣然一笑,捧起酒杯,上前敬酒。郭倪哈哈大笑。
萧平安一旁眉头微皱,众人说些什么,他是半点不感兴趣,越坐越是憋闷。
莘瑶琴敬过郭倪和朝东海两人,见他也有座位,知是客人。但又看萧平安阴沉一张面孔,身上肮脏,实不像良善,急忙转过头去,权作看不见。
萧平安心道,曲也听了,吹捧也是过了,总该谈些正事。谁知郭倪意犹未尽,与莘瑶琴絮絮叨叨,聊了一阵,又鼓动莘瑶琴弹起曲来。
直到正午,下人来请众人用膳。
郭倪一摆手,道:“当真没有一点眼力见,我等兴致正浓,不会将餐饭搬出来么。”
不多时,果然在院中搬来桌子,鸡鸭鱼肉,各色珍馐美味,流水介一般端了上来。
郭倪招呼三人落座,未等开箸。原先站在三人之后的十余女婢又围上来,仍是站在四人身后,饭桌大了,围拢不住,又加了几个女子。
说也奇怪,这些女子一个个并不做事,更兼靠的甚近,几乎贴到萧平安身上。萧平安更觉别扭,终于忍不住道:“你们退后一些,若要服侍,也不须站的如此之近。”
郭倪哈哈笑道:“她们如此服侍,萧兄弟还不满意么。”
朝东海道:“此乃肉屏风,乃是为我等挡风的。”
萧平安错愕道:“挡风?”
莘瑶琴道:“此乃唐玄宗时,外戚杨国忠之发明。冬月常选婢妾肥大者,行列于前令遮风,藉人气相暖,号‘肉阵’,亦称肉屏风。唐人以肥胖为美,想是郭大人喜好又有不同。”
萧平安面色渐变,道:“便是奴婢,何须如此作践。”
郭倪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笑道:“萧兄弟说的有理,我明日就遣她们各回各家。”
身后一种婢女齐齐跪倒,其中一个颤声道:“奴婢知错了,主人开恩,任主人责罚。”
郭倪道:“我倒忘了,你们多半已是无家可归。算了,既然这位小兄弟不喜欢,你们都下去吧。”
当即众女婢都散去。
萧平安面色更是难看。莘瑶琴察言观色,端起酒杯,道:“郭大人辛劳,何必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