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外城码头。
河道内帆樯如林,舟船似练。等待停靠的船只挤挤挨挨望都望不到头。
河道两旁货物堆积如山,船工打蓬、拉纤、摇橹、撑篙……各种号子声响彻云霄,一派热闹繁荣景象。
霍惜带着舅舅杨福不远不近地蹲在河岸,袖着手,两眼放着光,紧紧盯着每一艘靠岸的船只。
杨福学着霍惜的样子,两只脚叉开,屁股撅着,袖着手撑在膝盖上。两只眼睛同样炯炯有神,不时往码头上看看,又不时回头看看霍惜。
这会刚过仲秋,早晚天气有些凉了,但中午还是艳阳高照,秋老虎威力不减。
杨福见这会阳光正盛,忙手搭凉棚,凑到霍惜额头上给她挡一挡。
“下锚!出仓!嘿嗬,嘿嗬……”
一中型货船刚准备靠岸,船工们就喊出停船靠岸的号子。
杨福眼睛一亮,蹭地起身,就要小跑过去。被霍惜眼疾手快,死死拉住。
杨福面露不解,扭头看向霍惜。
霍惜却未做解释,只是松开手,再次袖着,看向码头。
此时随着船工的停船号子,蹲守在岸边的搬货工们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停靠的船只。
“别挤别挤!”
“去去,毛长齐了吗就来搬货,货搬你吧!去去!”
船上几名粗壮手下,见一群半大小子冲了过来,眉头紧皱,冲上去重重挥开。
几个半大小子被推得向后踉跄几步,而几个瘦弱的小子,则直接被重重推倒在地。
“嘶……”一定很疼。
杨福感同身受般龇了龇牙。又扭头看了霍惜一眼。万幸啊,要是方才他冲上去时,霍惜没有拉住他,此时他一定也被重重甩在地。
一天搬运的钱还不够药钱的。
杨福庆幸地按了按胸口的钱袋,又上下晃了晃,见里面有铜板的相击声,高兴地咧嘴笑了起来。
又学着霍惜的样子蹲在地上,袖起手。
又等了一会,码头上连续搬空了两艘船,见霍惜还未有动静,杨福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下锚!出仓!嘿嗬,嘿嗬……”又一艘货船准备靠岸。
杨福眼馋地盯着,这艘船比前面两艘都要大,货物都堆成山尖一般了,再多装点,船身指不定都要泡水里了。
这么多货能搬不少趟呢。
杨福见猎心喜,舔了舔嘴唇,正想跟霍惜打个商量,就见霍惜已经起身。
杨福愣愣地看着霍惜左右转了转脖子,又转了转脚丫子。
“脚都蹲麻了。”霍惜说了句。
“哦哦,那舅舅帮你捶一捶。”杨福说着就起身,准备凑过去给霍惜敲一敲。
手里捶了个空。
就见霍惜如离弦的箭一般冲着岸边跑了过去,头也不回:“舅舅,快点!”
杨福回过神来也跟着跑:“哦哦,来了来了!”朝霍惜追了过去。
商船的二管事霍忠,此时正站在河岸,袖着手,牙疼地看着那两个十岁不到的小子。
这俩个小子,怎的又来了?
见他二人踉踉跄跄,脚步不稳,一前一后合力抬着小几十斤的货物,一步一挪,霍忠只觉得心肝都在颤。
这里头裹的是生丝,虽然不怕摔,但是,这砸到脚,也痛啊。
主家还心慈,搬工要是被货物砸了,还给赔医药费。霍管事只觉得后槽牙又酸又麻。
终于,一船的货物被搬了个干净。
霍惜和杨福瘫坐到地上,也不管干不干净,仰倒在地。只觉得手脚,及身体各处,无一处是自己的。
要了小命了,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码头上,几个小管事拿着小本子对着一众搬运工,按数结算搬运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