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热闹的倒是忠臣,这大清朝的官场我算是看透透的了。罢了,能躺在家里的热炕上睡死就是福气,不能老了老了,再上回菜市口,我还没那么迂”
“太后这次向西洋十一国开战,那也是太糊涂了”
“杏荪,说话注意些!”李鸿章脸色一沉:“你比别人不同,要是别人说这个话,我大棍子打他出去,和他们也讲不明白,可是你的见识不应该这么浅!自打长毛作乱以后,藩镇日大已是不争了,八旗、绿营早就烂到根子了,朝廷中枢也不指望他们了,能打仗的就是文正公的湘军和左季高的楚军还有咱们淮军,可是朝廷又怎么放心?我老师自请裁撤了湘军,结果稍有不合意的地方,朝廷就敢下旨申饬,当年咸丰爷可是说过,谁灭了长毛可是要裂土封王的!
现在清流、满州的亲贵和各省的督、抚是三股子,谁也离不开谁,可是谁也不尿谁,太后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哪个都不能踩破了,哪方闹的厉害了,就拿另外两方打压,朝局颓危不可收拾,太后就是要靠制衡才能勉强维持这个烂摊子,她也难啊!现在洋人要让太后归政,没了太后,谁能收拾这个局面?”
盛宣怀沉吟半晌,徐徐道:“其实,太后归政也未必不是好事情,皇上要维新,中堂何尝不是这样?中堂可是个康党啊!”康党两字一句一顿。
“哈哈,康党!我这个康党可是在康有为眼里是地地道道的汉奸啊!”李鸿章笑道。
他拿起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品了一口,微微皱眉,就又放下了:“咖啡这东西,热了喝还是满香甜,凉了就成了中药,朝政未尝不是如此,朝廷现在好比是个久病的人,虎狼药上来就能要了人的命!康有为的学问的好的,但是我观其人,气宇格局狭窄了些,当年的老翁两代帝师,那学问也不差啊!戊戌年,皇上一下子要裁撤掉那么许多的衙门,断了上万的官的生计,那还能不出事儿?
皇上操切了些,太后掌着总,徐徐刷新也许还会有个出路,结果他们要闹宫变,这还能成什么事儿?现在洋人总觉得皇上是开明的,维新的,如果皇上拿了大权,必然会开放码头、港口,洋人能多卖点东西给咱们大清,他们图的是利,洋人一直愿意和我打交道,也是这个理,可是也不想想,如果太后不支持,我北洋哪里会有成军的那天?太后难道不想维新?不想变法?
皇上如果掌了权,必然重用康有为,那北京城,甚至整个大清都要人头滚滚喽,咱们中国人自己杀自己人的时候,手腕子可从来没软过,那时候,天下真的要乱了,各地督、抚哪个是省油的?“清君侧,诛晁错!”闹不好又是一个五代十国,人命轻如草芥!
老翁当年为了报我参了他哥哥翁同书的旧恨,克扣我北洋的军费给太后修园子,天下人都说,太后是图享乐,其实,我是最明白的,她是怕我北洋一家坐大,尾大不掉,说到底,还是个制衡,帝王心术,用心也深啊!”
盛宣怀被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吓得目瞪口呆,默默垂首不语。
李鸿章倒是表情平淡,看着他道:“杏荪,我让给你香港西医馆的一万两银子送去了没有?”
“已经安排妥当人办了,首尾干净,大人放心!”盛宣怀的脸上又泛出了神采,心道:“大人莫不是被那人说动了心?”
李鸿章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摆摆手,苦笑道:“杏荪呐,你不要瞎猜,这个一代人要干一代人的事情,我这辈子就是个裱糊匠,把这个破屋子拾掇的勉强还能看罢了,老了,不能想那么多了,撑一天算两晌,由他去吧,我是不成了,大清这条船要是沉了,我也就陪着了,什么大总统,我是没兴致了,由得这些年轻人闹吧,说不定瞎胡弄还能出朝廷,也许你能看到那个孙文成大事的一天!”
“您认为这个四大寇之首的孙文能成事儿?”
“不好说,但是此人一心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