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留了苏枫月用晚饭。
鲜嫩的豆腐和白胖的初笋炖汤,还有家常的竹筒南瓜饭,糯米糍,鲜花烙饼,和孩最喜欢的椒盐茄盒。
这一通玩闹下来便是大半日,阿宝满身是汗。
昨夜在悬崖顶淋雨着的凉,因这一场汗,竟是好了不少。
但满身汗,却也黏腻不适。
恰逢稷首山的华清峰顶有一处温泉园,名华清池,常年活水滚滚,最是益于祛风除湿,活血通络。
晚间,阿宝便邀着苏枫月一道泡温泉。
华清池内很安静。
悬挂在夜幕的那一轮月色倾泻而下,宛若细碎的流银。
层层衣衫落下,阿宝随手摘下簪钗,一头的乌丝温顺柔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披散在她肩侧。
缓步踏进温泉池中,阿宝深呼吸,潜进了池底。
温泉池水之上,她那一头乌黑发丝随粼粼水波荡漾开来,沐浴在清澈温暖的涌动泉水里,她那肌肤更是细腻如凝脂。
片刻之后。
温泉池边的两排灯烛幽幽,照着温泉的朦胧白雾。
哗啦一声响,阿宝从水底冒出头来。
整座华清池太安静了,安静得叫她瘆得慌。
还有,为何苏枫月仍未过来?
阿宝奇怪之余,顿时警惕的起身穿衣,转身欲出门察探。
突然,她听到熟悉的脚步渐渐逼近。
隔着一方锦帘,在这座温泉池的蒸腾白雾里,锦帘投映出了一道清冷消瘦的身影。
因林容谨之死,她身旁的东宫禁卫和西疆斥候已加紧巡逻。
没想到,竟还是防不住他。
那一方锦帘始终未动,而阿宝只觉得锦帘上的那道身影,叫她不寒而栗,望而生畏。
不知为何,阿宝渐渐头晕,身形亦有些不稳。
而这时,那道身影掀起锦帘,走了进来。
是裴归尘。
阿宝瞳孔骤紧,转身便抽出了一旁的剑,但裴归尘更快,转瞬间便一把用力攥住了她提剑的手腕。
随即,阿宝闻到了一阵香息。
她若有所觉的看向裴归尘,却头昏脑涨,眼前一阵阵发黑。
天旋地转间,阿宝往身后的温泉池一跌。
腰被裴归尘死死扣住的一瞬,她惊悚地瞪大了眼睛。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白雾弥漫的温泉池水震荡开来。
裴归尘和阿宝一道跌进了温泉,泉水没顶而来,他始终紧紧把阿宝困在他的怀抱里。
几乎窒息的阿宝拼命挣扎着,哗啦,总算是冒出了水面。
水汽蒸腾的朦胧白雾里,烛火摇曳的斑驳光晕,轻柔的落在裴归尘的脸上。
他浑身湿透的看着她。
“元家家主欠裴家人情。”
“我出生时,元家家主因此为我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我命犯天煞孤劫,刑克至亲,注定无亲无缘。”
“但元家家主亦,我的命中有一贵人,能解我这天煞孤劫,免我六亲离散,免我孤苦无依。”
“阿宝,那贵人,是你。”
话落,裴归尘深深眷念地凝视着阿宝。
但,阿宝只有愤怒和惊悚。
她想起前世被裴归尘活埋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
他亲眼看着那七根镇魂钉,一根接着一根,用铁锤一点一点的钉进她的身体,把她钉在青铜馆里。
鲜红温热的血从镇魂钉的伤口处慢慢流出来,在冰凉的青铜馆底积成了一滩深深的血泊。
有刽子手请示:陛下,铁水已烧开,接下来?
裴归尘那张清冷华贵的脸,站在青铜馆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血泊里濒死挣扎,而他一字一字皆带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