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下楼之际,一名身形高瘦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男子在酒楼伙计的陪同下快步正上二楼而去,那伙计边眉飞色舞地说着:“……虽说小人不通文墨,但也看得出那幅画非同寻常!凡是见了的人,无不夸赞的……东家您一看便知了!”
明洛身侧的侍女忍不住感慨:“明日满京城怕是无人不知这位常娘子才名了。”
“岂止是才名,她这幅画中所显,可不单单只是才气——”明洛跨出登泰楼,夏日里就连扑面而来的夜风也带着燥热,她抬手摘下幂篱,眸中有一丝极淡的嘲讽:“今日这解夫人,折了自身多年威望,倒是专给她添光来了。”
她不想再谈论此事,上了马车遂阖目歇息,侍女便也不再多言。
楼中,褚太傅望着那幅画,欲言又止。
察觉到老人方才略有些伤怀的情绪,常岁宁刻意转开话题问:“那依太傅看,晚辈这幅画能与长公主殿下有几成相似?”
褚太傅理着胡须轻“哼”一声:“小女娃不要自满,两成最多了。”
虽然这女娃很好,但他的学生才是最好的!
“两成也很多了嘛。”常阔道:“宁宁这可是无师自通自学来的!”
常岁宁笑了一下。
老师说两成,那大约是三四成。
余下那六成不同,有三成是她刻意掩饰,另外三成大约便是真的不同了——人的心性会随着环境而转移,笔下书画亦是心性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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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盛独自在北狄的那三年间,她大约是变了一些的。
而老师和老常他们,都未曾有机会可以再见到之后那个她。
不见也好。
那样的她也无甚可见的。
常岁宁含笑望着面前说笑着的旧人们。
现在如此相见就很好。
“这不是孟东家么!”常阔笑哈哈地朝来人招手,“我正要找你呢!”
他与登泰楼的东家是认识的,或者说这位孟东家守着登泰楼这么一座生意红火的京师第一酒楼,与京师的权贵官员们或深或浅都是认识的。
故而在外人眼中,常阔与其熟识,再正常不过。
那位孟东家上前笑着与众人一一揖礼。
常岁宁看向他。
上回和孟列相见,还是十二年前,也是这样闷热的夏夜。
但那时的气氛是截然不同的,灯火昏暗,对方的脸色好似哭坟,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她就此散去的提议。
她便不再勉强,并又画了个饼,叫他们给酒楼改名,好好苟着性命,等自己从北狄回来。
孟列彼时含泪叩首,她走时回头瞧了最后一眼,只见对方跪在那里抬头目送着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实在狼藉好笑。
眼下这般模样,倒是光鲜亮丽。
随着年纪渐长,更添了沉稳圆滑之气,与人揖手逢迎间,周身好似隐隐透出一股绝世奸商的光芒——嗯,她当年果然好眼光。
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孟列转头看来,露出笑意:“想来这位便是常小娘子了吧?”
常岁宁也朝他笑了笑,颔首:“正是。”
“这想来便是常小娘子所绘之山林虎行图了?”孟列说话间便去看画,面上渐显惊叹之色。
片刻后即道:“孟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与否——”
按常理来说,常岁宁当回一句“那就别讲”,然她已预料到对方要说的话大约是她想听的,故很客气地点头:“孟东家但说无妨。”
“常娘子此画,不知可否留在孟某这登泰楼中?”
常岁宁刚想点头,却听常阔先拒绝了:“虽称你一句老孟,但你也不好老说这梦话!”
孟列摊手:“在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