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东风拂堤,吹皱一池渌水,惹得群芳吐艳,次第争妍。
上阳宫内,
武媚娘端坐案前,凤眸微垂,
手指正缓缓划过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疏,指尖所及之处,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她眉宇间凝着倦色,眼底的青黑昭示着连日来宵衣旰食的辛劳,
然那蹙起的黛眉之下,却又藏着几分锐不可当的锋芒,慑人心魄。
偶有微风穿牖而入,拂动她鬓边垂落的青丝,
她却浑然不觉,目光紧锁着那些厚厚的折子,神色阴晴不定。
上官婉儿垂手侍立在侧,
一身藕荷色宫装衬得她身姿窈窕,螓首微低,眸光流转间,将武媚娘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见太后久久不语,只以指腹摩挲着那叠厚重的奏疏,
便轻移莲步,趋至榻前,敛衽躬身,语声轻柔:
“太后连日宵旰忧勤,批阅这如山奏疏,凤体定然劳顿不堪,
眼下春光正好,御花园中姹紫嫣红开得如火如荼,
不如移步小憩片刻,凭栏赏玩一番,稍解疲乏?”
武媚娘闻言,缓缓抬眸,凤目之中精光一闪,
锐利的眸光掠过上官婉儿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庞,
随即将手中一叠奏疏猛地推至案边,沉声道:
“休憩?你瞧瞧这些折子!”
她的声音虽低,却是威严,
“吏部新近举荐的官员,
非关陇望族,便是山东世阀,
一个个皆是簪缨世家子弟,
倚仗着祖宗余荫坐享高官厚禄,
却无半点安邦定国之才,
无一丝济世安民之策!”
上官婉儿连忙跪下:
“太后息怒!”
武媚娘凤眸之中怒意勃发,拍案而起的动作带起一阵疾风,吹得案上的宣纸翩跹飞舞,
语气陡然加重,字字铿锵:
“自魏晋以来,门阀士族把持仕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寒门子弟纵有满腹经纶,胸藏锦绣,
也难敌那些世家子弟的荫庇特权,
多少贤才俊杰困于草莽,隐于丘壑,空怀壮志凌云,
到头来却壮志难酬,郁郁而终!”
这便是症结所在!
上官婉儿心中豁然了然,她垂首敛目,敛衽再拜,螓首低得愈发恭敬,语声恭谨,字字珠玑:
“太后所言,字字切中时弊,一针见血,
此乃多年年积弊沉疴,非寻常手段可以根除,实乃痼疾难治啊。”
“沉疴需用猛药,乱世当用重典!”
武媚娘眼中闪过斩钉截铁的决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重新落座,抬手看向阶下侍立的粉平,沉声吩咐:
“粉平,你去传皇上过来,就说哀家有要事相商。”
“是,太后!”
粉平不敢怠慢,忙躬身领命,敛声屏气地退下。
上官婉儿垂着的眼睫微微颤动,心底已是暗流汹涌,百转千回。
李旦素日宽和温厚,仁孝恭谨,
对她草拟的诏敕、剖白的政务素来赞许有加,
每回见她呈上文稿,眉宇间总会漾起几分嘉许之色,言语间亦是赞不绝口。
今日太后急召圣驾,必是为了革除门阀弊政这等动摇国本的大事,
这般机要时刻,正是她展露经世之才的绝佳良机。
一念及此,婉儿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笑,
只是笑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