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是我第一次进到贺姨家中。
不过这次仅我孤身一人,又是晚上。
加之我本就做贼心虚,整个人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厅堂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寻着从卧房当中透露出来的点点光亮,蹑手蹑脚,缓缓靠近。
还未抵达门口,我便听见从里面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就像是有什么在啃食东西的声音。
竹筐里头藏着的果然是只小狗吗?
这个天真的想法让我的胆子一下大了起来,以至于忘了去思考若仅仅只是小狗的话,贺姨又为何要将它藏匿数月不予示人?
我三步并作两步闯进卧房。
出乎意料的是,吃东西并非什么小狗,而是一个穿着青色小挂,头上梳着总角的男孩。
男孩坐在床上背对着我,虽然无法看到他的样貌,但从他身形体态我还是一眼便能断定他绝非村里的孩子。
是从邻村跑过来的吗?
贺姨家里这是进了贼了吗?
见他旁若无人般大快朵颐,我气不打一处来。
“喂,你是谁?你在贺姨家里做什么?你在偷吃什么!”
听见我的声音,床上的男孩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
说到这里,胡有娣的声音出现了古怪的停顿。
...见到那个怪物。
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竟可以那般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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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有娣的描述可谓详尽,枸杞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她与小小贺初遇时的画面。
以当时的情形而言,莫说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哪怕换作成年人都难免要被吓的魂飞魄散。
可怪就怪在胡有娣在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脸上所呈现出来的并非只是惊惧的神情,反而...
枸杞很难给出准确的形容。
就像是多年以后回忆起跟朋友,家人一起参与过的某次鬼屋历险。
难忘,怀念,甚至还有些温馨。
另外,即便她将小小贺称作怪物,可之前那声古怪的停顿也同样引起了枸杞额外的注意。
胡有娣在陈述事实不假,但同时,她也刻意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枸杞初步断定。
似是注意到枸杞有些分神,胡有娣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见她定定看向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继续。”
枸杞冷声催促道。
胡有娣收回目光,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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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小,那怪物的样貌吓得连连后退,过程当中也不知是撞上了什么,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呼喊,眼泪鼻涕也跟着糊了满脸。
那怪物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了好是一阵才跳下床来。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但他并没有理会我的哭喊,一边朝我走来,一边从桌上扯下一张帕子。
你要做什么!
不要...不要杀我。
我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只能绝望地向他发出祈求。
那怪物在我身前站定,蹲下。
小心翼翼地将张帕子搭上了我的手臂。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不慎打翻了一只笸箩,掉落出来的剪子在我的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姐姐,不哭。
他的声音很清脆,亦很清澈。
可在我当时听来,却要比那只划伤手臂的剪子还要尖锐。
谁是你姐姐!
我没有弟弟!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