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拂晓,湖面如镜,金幼孜已经上了船。今日初一,也是他的休沐日,可以离开梁洲。
同船的几人相谈甚欢,他却提不起精神,一人独自坐于船后。
明年开春的殿试,他其实已有十足把握,如今临时调入梁洲核对黄册,虽条件艰苦些,但也只是暂时。那又是什么竟令自己夜不安眠,生出如此诡谲的梦境?
思绪纷乱间,船已靠岸,金幼孜将出入腰牌验了,沿着城墙一路往城内走去。
方转过巷口,有人猛不丁从一旁蹿出来,“金公子!”
金幼孜吓了一跳,看清来人,耳根又红了。
“桐拂姑娘……不用称呼我公子,直呼幼孜即可……”
桐拂扑哧笑出声,“柚子?我倒是听说南地多产此物,南朝陶弘景先生起的名字,公子用上了……”
金幼孜也不觉笑道“陶弘景先生起得名,自然别致……对了,你怎会在此?”
桐拂朝四下望了望,“你手上的伤如何了?岛上药医不足……”
金幼孜顿时眉间紧皱,压低了声音,“找个僻静处说话……”
二人走过竹桥到了青溪边的一处,金幼孜看到那条船就停住了脚步,正是那夜梦中所乘的小舟。
看着身前桐拂上了船,金幼孜迟疑片刻也跟着上去,刚站稳,她已将船滑出。
“柚子可是去国子监?我送你一程。”桐拂回头笑嘻嘻道。
金幼孜走到她身边,“那麻烦姑……”
“小拂。”桐拂斜眼瞅着他。
“哦……麻烦小拂了……”金幼孜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恢复了神色,“那夜之事……”
桐拂的笑脸也垮了下来,“我也不晓得……柚子博学古今,若你都不知道,那没人知道了。”
金幼孜慌忙摆手,“此言差矣,我只是普通监生,谈不上博学古今……何况此事,太过蹊跷,你我怎会同入一梦中?”
说完他立时觉得大大不妥,急忙回身施礼,“唐突唐突,姑娘原谅……”
桐拂瞧他一脸大窘,耳根处红如炭火,哪里还有半分在白沟河畔毫无畏惧神色清朗的样子……
她不由笑道“你们读书人累不累,整日寻自己的不是,书上那些话,难不成都是对的?”
金幼孜赧然道“自然不是,只是……”
“好了好了,”桐拂打断他,“里头案上有一瓶药,是我从爹爹药箱里偷……拿的,治疗外伤极好,而且不会留疤。”
“既然是梦,为何会受伤,会留疤?”金幼孜想着手臂上那道箭矢的擦伤,陷入沉思。
那日是如何回来的,他一直没想清楚。只记得放了自己和桐拂的燕军离开后,他二人回到船上,她帮自己包扎伤处时忽然起了大雾。之后在大雾中行船很是不易,等雾散云开,二人才发觉,船仍停在金陵运渎的水巷间……
“那就不是梦呗。”桐拂接过话去,“实话告诉你,这已经是我第三回跑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金幼孜一怔,转头看着她。
她俏然立在船头,长发简单束着没有半分装点,身上粗布的裙衫早已泛旧。此刻随着河风裙裾一角微扬,露出针脚细密的补丁,即便如此,她竟也生生穿出超尘脱俗清丽绝伦来。
初见她时的那句话,又在金幼孜的脑中浮现,莫不是湖中仙子……
桐拂觉察他的沉默,转过头来,见他怔怔望着自己出神,推了他一把,“不会以为我是妖怪吧?”
金幼孜忙道“不不不……”一时语结。
“你说,我们看到的,可是真的?”桐拂忽然道。
金幼孜沉默了许久,“燕王谋反已是天下皆知,北方如今战事纷乱。早前他一夜间收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