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白瑜对这样的母亲,只觉得怒意顿生。然而怒意过后,心里却是无尽的荒芜。
他不想说什么,转过身来,声音极冷:“若母后叫我过来,只是为了劝我这句话,那我便知道母后的态度了,我回去了。”
白太后手指都微微的颤了起来。
可她看着桓白瑜离开的背影,没有开口。
桓白瑜已然迈出了偏殿。
没有留恋,没有回头。
白太后正妆华服,孤身坐在空寂的偏殿中,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替她按头的嬷嬷一脸心疼的悄悄进了偏殿,走到白太后身后,无声的替白太后按起了头上的穴位。
“左边一些。”白太后出声,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
嬷嬷会意,往左边轻轻按了按:“是这?”
“嗯。”白太后齿间漫出一声,再无别的声响。
嬷嬷有些心疼的低声念叨着:“娘娘这是头风病又犯了?要不老奴去把太医喊来?”
白太后许久才淡淡出声:“算了,瑜儿从哀家这刚出去不久,哀家便宣了太医。这除夕之夜,原本就意义特殊,传出去,旁人会说瑜儿的闲话。”
嬷嬷更是心疼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太后仿佛背后生了眼,似是看到了嬷嬷的纠结一般,淡声道:“嬷嬷想说什么,说便是了。眼下哀家,也就只剩嬷嬷一个可以说话的了。”
她语气极淡,好似混不在意一般。
嬷嬷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也知道除夕落泪不吉利,她赶忙抬手抹去眼泪,但却越抹越多。
一滴泪,落入白太后的颈后。
那嬷嬷连忙绕到白太后的身前,跪了下去:“老奴无状,娘娘恕罪。”
白太后似是有些无奈,淡淡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叹息:“嬷嬷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嬷嬷打小就奶我,又陪着我进宫,陪伴我丧夫,生子。这么多年了,一直是嬷嬷伴我左右……这又是做什么?”
白太后就连自称“哀家”都不提了,在嬷嬷面前,只用“我”字。
那嬷嬷被白太后说的心下越发酸涩,她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扑簌落了下来,声音微颤:“娘娘……正是因为老奴打小看着娘娘长大的,老奴知道,娘娘心里苦啊。”
白太后面无表情:“嬷嬷错了,我不苦。我贵为一朝太后,就连天子见了我,都要对我毕恭毕敬。”
顿了顿,她似强调一般,“我,不苦。”
“娘娘不苦,娘娘不苦,是老奴说错话了。”那嬷嬷越发心疼了,抹了一把眼泪,颤着声道,“……娘娘何苦与殿下闹成那般?今日除夕,娘娘为何不多留殿下一会儿?”
白太后沉默了会儿,突得自嘲一笑:“瑜儿不想见我,多留他一会儿又有何用?”
嬷嬷只觉得心尖都在疼得发颤。
她从白太后还是个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时便跟着她,一直到白太后成为大兴朝最为尊贵的两个女人之一,她都一直陪伴左右。
可……
眼下白太后也不过只有三十五岁啊。
仅仅三十五岁,往后的日子还长,就要孤身一人面对这无边漫长的黑夜,就连除夕,都无法与儿子相伴。
嬷嬷心疼啊。
白太后似是看穿了嬷嬷心目中所想,她淡淡笑了笑,坐在椅子中,却是望向某处虚无的地方:“嬷嬷,别替我担心,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她后面的声音渐渐轻如呢喃。
……
桓白瑜快步出了宫闱,一直没有说话。
苏一尘跟在桓白瑜身后,看着他家殿下那越发冷漠的模样,只觉得心疼无比。
桓白瑜翻身上马,策马的方向却并非是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