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她接到红芙带出的短笺,就明白桃夭想走攻心的路线。当年的章怀太子李贤和李显关系极好,后者因为天性软弱无争,多少次被武曌恨铁不成钢地重罚,而每一次,都是李贤出面,平息母亲怒火的同时照顾幼弟,真可谓是将兄长的职责尽到了十足。为此,李显也感念了很多年,哪怕后来李贤因为谋逆之罪被诛杀,满朝文武无人敢出声支援,他也依旧按礼祭奠和悼念。这样真挚的兄弟之情,在皇室里着实是少之又少,应该说,桃夭能想到走这一步棋,其实是非常明智的。
于是,她结合桃夭的书信,给李守礼大致分析了如今的局面,为的就是劝说他打出章怀太子的旗号,激发一下李显心中沉寂多年的感情。这样一来,便是念着李贤当初的关怀和扶持,他也再不会将兄长唯一的嫡出孙女儿送去吐蕃和亲。桃夭的目的,就是要用李守礼的身份来适当地提及旧人,以便唤醒李显的愧疚和不舍之意,如此简单却直切要害的一招,只要李守礼肯配合,基本就没有不成的。只可惜,那个男人就算是面对着自己隐含胁迫的引导和亲生女儿带泪的恳求,也依然稳如千年老龟,一动不动的同时可能还朝里缩了一缩,他,完全没有胆量再谈及旧事,更没有勇气对上当今的天子。
“斯人已逝,往事已矣,一切谨遵陛下吩咐,万请公主殿下谅解。”寥寥数语,就把为人父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他甚至,都没有要过问桃夭一句的意思。她刚接到信的时候,简直是被气笑了,可回过神来,却是在心底涌上了一层无限的悲凉。
除了她死去的父兄,李家侥幸存活下来的男人似乎都已被吓破了胆,成了现在这般懦弱无能的模样。他们心安理得地交付出一切,只求自己能平稳度日,从不论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他们好像也根本就没想过,如果连他们都躲开了,那在他们庇佑之下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李奴奴啊李奴奴,早在她被定下这个明显带了示好意味的名字之时,她就是注定要被李守礼推出去保住雍王府的人了。可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才如花苞初绽的少女而言,未免也太过残忍。
“那你有把消息传给高仙芝么?”不愿自己就此陷入那种纠结不堪的情绪之中,太平公主顺势就换了话题“将军府到底位高权重,或许他们能有什么法子扳回一城也不一定。”
摇了摇头,桃夭的眼神飘得很远“他在前线和突厥作战,告诉了也不过是徒惹烦忧,半点无济于事。”这是她自己的仗,终究还得她自己来打才行啊。
“等着瞧吧,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说得准谁输谁赢呢。”
然而,出乎桃夭意料的是,就算她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去北境,高仙芝也还是很快就得知了神都的动向。也亏得突厥如今只是想趁火打劫,而并未花十足的心思在北境的战事上,因此,在他和高舍鸡商议了一整套详尽的作战计划并完美实施之后,破除他们的威胁就变得轻而易举了。不过北境遥遥,再加上整合军队和打扫战场的时间,及至高家父子回到神都的时候,已是四月初了。
此时有关和亲人选的争论几乎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抱有不同意见的两派大臣依然相持不下,李显也似乎是不胜其扰,更兼事务繁多,从始至终都没有表过态。就连素来积极干涉朝政的韦后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吭声,整个皇城都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叫人看不清也摸不透。高仙芝就是在这个节点班师回朝,并循例入宫觐见,向皇帝面述军情。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桃夭纵然身处揽月殿中,也仍旧难掩心中的期盼之意。突厥的军情如何,她大致也是能够揣测一二的,高仙芝能以这般速度凯旋归来,除了为着自己这桩悬而未决的婚事,又还能为了什么呢?只是,她稍稍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一双好看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事到如今,连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了,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