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寂静。
南宝衣放眼望去,室内墙壁上挂满了画儿,画儿上的人或嗔或笑,或穿春夏时节的轻薄罗襦,或穿冬日的袄裙,或手持团扇,或饮酒顾盼,可那张脸无一例外都是她。
南宝衣呼吸一窒。
这些画儿……
都是出自顾崇山的手笔!
他竟爱慕她至此!
最叫人羞耻的是床头的那副山鬼图,她被画做骑着赤豹的山鬼,头戴杜衡花环,在山野林间穿行时,竟只用花草遮掩些微部位……
顾崇山这份爱……
还挺变态!
南宝衣浑身倒竖汗毛,只觉顾崇山当真是又可怜又可怕。
她很快镇定下来,走到屏风后。
男人穿一袭繁复红衣,衣襟敞开,人事不知地醉卧在榻上,鸦青长发从枕间垂落到地,越发衬得那张脸唇红齿白雌雄莫辨。
不愧是以美貌闻名的北魏皇族,他的容色是非常好看的。
南宝衣见屏风角落置着一张琴案,琴案上还有紫檀胡琴,便走过去,正儿八经地在琴案后坐了,伸手抚弄起胡琴。
当年顾崇山教她的琴,多年未弹,指法有些生疏。
琴音倾泻,逐渐流畅起来。
一曲结束时,床榻上传来淡淡的声音:
“怎的弹成这样?我教你的东西,都忘到狗肚子里了吗?”
南宝衣噎了噎。
她抬起头,顾崇山不知几时醒的,一手撑着额角,正安静地注视她,丝毫不对她的出现感到惊诧。
她起身走到榻边,正儿八经地福了一礼:“摄政王——”
还没说出来意,就被顾崇山握住手臂。
顾崇山眼眸灼灼:“你与我生分了。”
南宝衣瞳孔缩小,汗毛全部竖起!
生分?
她几时与他亲近过!
难不成她昏迷的这段时间,还与顾崇山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不成?!
她下意识挣开顾崇山的手,迅速后退几步:“那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摄政王,你,你自重!”
顾崇山眼眸微动。
他坐起身,嗅了嗅空气里多出来的那股芙蓉花香。
他又捻了捻握过南宝衣手臂的指尖。
触觉,嗅觉,都真实到无以复加。
他眼底掠过诧异。
竟不是梦?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清楚地感受到宿醉之后的酸胀。
确定了这不是梦境,他慢慢理清了思绪,又注意到自己衣冠不整,立刻道:“你先出去。”
南宝衣怪怪地看他一眼,走到屏风外面去了。
顾崇山稍作洗漱,又解开大红喜服的盘扣,换了身暗紫色常服。
他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连月以来醉生梦死,脸色比从前更加苍白阴郁,瞧着就令人生畏。
他试着露出一个笑容,然而看起来却比不笑时还要吓人。
北国的岁月,太漫长太孤单也太寒冷,他竟忘了,该怎么笑……
他认命般闭了闭眼,这才转出屏风。
目光落在窗边的少女身上。
她正摆弄一盆金山茶,侧颜白嫩娇美,只是身形单薄了些。
他想细看,可是想到她和萧弈的感情,又克制着收回视线。
他落座,随手端起一盏酒抿了小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怎么会来北魏?”
南宝衣轻轻吁出一口气,把自己记得的事情讲了一遍。
讲完了,她抬眸望向顾崇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所以,还得劳烦摄政王派人送我回长安,到家以后,我,我会支付双倍路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