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虎臣勉强的笑道:“老军门说什么呢?您受了那么多次伤,哪次也比这回严重,不也都没事儿?我还准备过些年等老军门办八十寿宴的时候讨杯酒喝喝呢!”
方友升努力的摇了一下头道:“大人不用宽我的心,老了,早就该死了,能死在战场,是福分啊!我和我那五百竿军的兄弟,终于这次聚齐了,他们都等着我呢!我也该陪陪他们了。”
庄虎臣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方友升淡然一笑道:“大人不必这样,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都七十多了,死也算善终。只是有件事情一直挂在心里,不说出来死不瞑目啊!”
庄虎臣努力平静着情绪道:“老军门有什么只管说。”
方友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呼呼的喘了半天气,才用低沉的声音道:“十几年前,我和冯军门在镇南关好不容易打败了法国人,我手下五百亲兵,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看着就象儿子、兄弟一般,结果只活下来二十七个,当时我既难受可也高兴,毕竟是打赢了,可说什么也没想到,最后居然弄个割地赔款,胜了比败了还不如!我是灰心了的,本以为就这么老死就算了,没想到七十了,还能为朝廷立功!死也笑着死了,可是我就怕又弄成了当年的样子,打赢了还是打败的下场!大人,你说,咱这次还会割地赔款吗?”
庄虎臣看他眼神里满是期望,本想说几句假话宽宽他的心,可是对着老头浑浊的眼睛,却又实在说不出口了,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方军门,现在是举国皆败,洋人占了半个中国,就算咱们这里打的再好,也是不济事的,只能是在最坏的局面里争取最好的结果吧!”
方友升的眼睛又黯淡下来,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这一声里包含了多少无奈,多少辛酸,多少壮志未酬。这一声叹让庄虎臣的心都似乎被掏了出来,空落落的疼。
庄虎臣握着他粗糙而枯瘦的手道:“老军门,我虽然没本事现在就把洋人赶出去,但是您放心,我在这里发个誓,如果十年内,不能收复失地,不能把那些混帐条约给废了,那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万枪穿心而死!”庄虎臣举起右手,平生第一次庄重的发出了誓言。
方友升又是咳嗽了半天,方道:“大人不必这样,我信大人!大人是真豪杰,我方友升能在有生之年追随大人一场,真是幸运啊!”然后,他摆了摆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道:“大人,我枕头底下压了个东西,大人你拿出来。”
庄虎臣疑惑的在他枕头下一掏,还真有个一寸见方的铜牌,上面被磨的几乎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只是隐约觉得象是一只鸟。
方友升看见这个东西,似乎又来了精神,喃喃道:“大人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庄虎臣茫然的摇了摇头。
方友升道:“这个是我们竿军龙头的信物,我就是这一代的龙头,现在我把他交给大人了。”
庄虎臣瞪大了眼睛,惊奇道:“方军门是竿军的龙头?”
对于竿军,庄虎臣在军事杂志上也有所了解,他们号称是“中国的廓尔咯军团”,他们有和廓尔咯人差不多的生活环境,都是山区出来的,而且有差不多的性格,沉静而听从指挥,也有差不多的地域文化,好勇斗狠。当年跟着曾国藩的“虎威营”那可是经历二百余战无一败绩啊!后世里,以竿军为主的一二八师和日军的第六、第八师团鏖战,伤亡四分之三,犹自死战不退。不到一万户人家的凤凰镇一战就多了三千寡妇,家家挂白幡,可是没过几天,又有新兵上了前线。前几天的战斗,庄虎臣也听说了,二十多名竿军的军官全部战死,没一个怂了的。好彪悍的竿军啊!
方友升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大人凭着这个,到了湘西,无论苗汉都要听令,多了不敢说,招个千人那是没问题的,莫小看了千人,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