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原籍何处、家中田产屋舍损毁情况、现存口粮几何。无册则如盲人摸象,迁移必乱;唯有底数清楚,方能依序分批,公平合理地分配临时居所与救命口粮。秩序,源于清晰,而非单纯源于武力。”他说话条理分明,目光锐利,仿佛一切早已在他心中演算过无数次。
袁涣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月白绫缎深衣那略显宽大的袖口,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带着士族子弟特有的修养。他接过桓范的话头,温言道:“桓兄所虑,极为周全。登记造册,乃是行政之基。然,涣以为,除却这律令规章的‘硬’秩序之外,更需关注人心这‘软’的层面。百姓为何恐慌?无非是担忧离城后无所依傍,害怕官府安置不力,重现流离失所之苦。因此,当选派那些通晓地方情弊、善于言辞沟通的干练吏员,乃至延请城中尚有威望的乡绅耆老,共同组成宣导安抚之队,深入流民聚集之处,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详细解释城外实际情况、官府具体的安置步骤、口粮发放的标准与方式。务必使其明了,迁移非是驱赶,乃是求生之道;官府非是逼迫,实为解难之举。民若知其所以然,知晓前路虽艰却有望,方能消除内心恐慌,心甘情愿地配合迁徙。此所谓‘攻心为上’。”他的声音清越,言辞恳切,目光清澈地望向孙原,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理想主义色彩。
袁涣的话引发了更多人的思考。袁徽细声细气地补充道:“袁兄所言极是。然,这登记、分配、发放环节,最易滋生弊端。胥吏之辈,惯于逢迎上下,克扣盘剥。须得设立独立的监察机制,由正直敢言之士负责,明察暗访,严防有人趁此天灾人祸之际,中饱私囊,鱼肉乡民!”他的脸上带着对吏治腐败的深深忧虑。
和洽则更关注实际操作:“粮草发放,需定下严格流程。可在城外预设几处粥棚、粮点,依据登记册按户按人定量发放,避免拥挤争抢。发放时间、地点需明确公告,派兵维持秩序,但态度需和缓。此外,还需甄别老弱妇孺,或可酌情优先、倾斜照顾。”
熟稔冀州地方事务的审配抚须道:“迁移之后,基层治理需立刻跟上。许多亭、里的长官或死于战乱,或逃匿无踪。当务之急,是尽快从流民中或有志士子中,甄选品行端正、略有威望、熟悉当地情况者,充任临时亭长、里正,哪怕只是维持最基本的秩序、传递信息,也要先把这个基层的架子搭起来。无此骨架,政令难以下达,民生无从谈起。”
崔林点头附和,并提出更深一层的建议:“正南兄所言甚是。此外,战乱之中,并非所有家族都损失殆尽。郡中尚有部分地方大族,坞堡坚固,存粮或有结余。府君或可予以旌表,晓以大义,鼓励他们以借贷、或以工代赈等方式,出借部分存粮,招募流民修缮水利、道路,共度时艰。此举既可缓解官府压力,亦可缓和与地方大族的关系。”
始终保持着军旅之人警觉的赵俭,等到众人就民政讨论稍歇,才沉声开口,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诸位所言,皆为民政要务。然,俭提醒一句,大规模迁移伊始,人口流动频繁,城防空虚,正是最易为贼人所乘之时。黄巾残部虽退,未必不会伺机反扑,或派遣细作混入流民之中,里应外合。恳请府君谕令张鼎将军,即便在虎贲营亟需休整之际,亦需派出精干游骑,加强邺城周边,尤其是迁移路线和安置点附近的巡哨警戒,防患于未然!”
堂内烛火通明,人影在绘有神秘瑰丽山海经图的墙壁上晃动、交错。争论声、建议声、反驳声此起彼伏,虽然偶有面红耳赤、各执一词,但目标却惊人地一致——都是为了这片土地和依附于其上的生灵。那些昔日只在太学辟雍中高谈阔论的经义道理,那些在家族书斋中皓首穷经的治国方略,在此刻,在这血与火的逼迫下,迅速转化为具体而微的安民策、登记法、赈济方。这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成长,却也是最有效的淬炼。孙原大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