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猛地将诏书掷于案上,玉盏中的酒浆都溅出些许,冷笑道:
“竖子成名,不过是妇人之仁!
我陇西氏族,世代簪缨,根深蒂固,
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哪个不是出自名门望族?
这些泥腿子、穷酸儒,读了几句酸腐文章,便妄想跻身庙堂,简直是痴人说梦!”
身旁一位面色白皙、手摇象牙骨折扇的公子哥闻言立刻随声附和。
他慢条斯理地晃着扇面,眉眼间带着倨傲自得的神气,徐徐开口:
“兄长所言极是!
九品中正制传承百年,岂是她一介妇人说废便废的?
寒门士子纵有微末之才,
终究是井底之蛙,不识朝堂仪轨,不懂世家规矩,
就算侥幸入朝,也不过是沐猴而冠,徒增笑柄罢了!”
说罢,他斜睨了一眼墙外,
隔空想象着那些络绎不绝涌往洛阳的寒门士子,
眼角眉梢的轻蔑更甚,
“哼,一群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罢了!”
另有一位年过半百的族老,须发皆白,面色却依旧红润,此刻他正颐指气使地端坐席间。
听闻二人言语,他重重将手中的青铜酒樽掼在案上,沉声道:
“此乃乱政之举!
武氏妇人,妄图以寒门制衡我世家大族,用心何其歹毒!
我李氏子弟,皆是钟鸣鼎食之家,
自幼饱读诗书,深谙治国之道,
何须她这般哗众取宠,引一群野狐禅登堂入室?”
他越说越怒,花白的胡须因愤懑不住颤抖,酒樽在他掌下竟隐隐有碎裂之虞。
“依晚辈之见,”
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子弟忽然凑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精光,
他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胸有成竹的算计,
“这些寒门士子的上书,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太后若是一一亲览,只怕猴年马月都无法理出头绪。
故而,太后必然还是依靠吏部诸公分拣遴选。
届时我等只需稍作打点,那些泥腿子的肺腑之言,
便只能是石沉大海,连御前的案几都挨不着边!”
这话顿时引得满座叫好,一名锦衣子弟拍案而起,双目放光,满面得色地高声道:
“此计甚好!
等到最后,自举之人无一人堪用,
太后便会清楚,她不过是劳民伤财,徒惹天下非议!
终究还是要倚仗我等世家子弟,方能安邦定国,稳固社稷!
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待这股风头过去,这朝堂终究还是我等世家的天下!”
此言一出,亭中众人纷纷抚掌大笑,
笑声里满是不可一世的傲慢,与墙外那奔涌不息的求贤热潮,
硬生生割裂出一道泾渭分明的鸿沟。
此时,有个名叫陈子昂的小官员,
任麟台正字,官阶九品。
他的差事,是校定国家典籍,刊正文书用字谬误,
属清要文职。
此刻的他,正心潮澎湃。
寒门出身的他,
寒窗苦读数十年,博览群书,胸怀丘壑,
却因门第低微,久沉下僚,
空有一腔报国之志,无处施展。
此刻,那纸诏令于他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
他胸中气血翻涌,眼中精光迸射,心底暗道:
“天不负我!
真乃天赐良机,若不能借此一展抱负,枉为七尺男儿!”
他望着那自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