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四字,只觉一股豪情壮志直冲云霄,
这些年来的郁郁寡欢,尽数化作了激昂振奋。
连夜奋笔疾书,一封慷慨激昂的自举书已跃然与纸上:
臣陈子昂上言,
太后临朝,躬亲庶政,欲革九品之弊,擢寒门之才,
此乃千载难逢之盛举,臣虽愚陋,敢不披肝沥胆,献刍荛之见?
今太后诏天下自举,此乃拔擢真才之良法。
不拘门第,不问出身,唯才是举。
如此,则天下贤才,皆愿效犬马之劳,庙堂之上,无复尸位素餐之辈,
…………
今遇太后开自举之路,拔寒门之士,臣敢不毛遂自荐,愿效犬马之劳。
若太后不弃臣微贱,臣必竭尽愚钝,辅佐太后,兴利除弊,
致天下于太平,使百姓登于仁寿!”
吏部小吏捻着颔下稀疏的鼠须,
目光在陈子昂的自举书上逡巡往复,嘴角勾起讥笑。
陈子昂素来性情刚直,言辞犀锐,
平日对他们这些门阀鹰犬本就满眼不屑,
动辄便痛斥门阀垄断仕途、壅塞贤路,
字字句句锋芒毕露,半点情面也不留,
早就让这群仰仗门第作威作福的胥吏恨得咬牙切齿,耿耿于怀。
如今这封自举书落在他的手中,
正是天赐良机,正好叫那狂生尝尝恃才傲物的苦头,
也叫天下寒门士子都看清楚,
这巍巍朝堂的朱门玉槛,
岂是他们这些布衣寒士想跨便能跨的!
他捏起那字字铿锵、满纸丹心的书折,
五指骤然收紧,将其揉作一团,眉峰挑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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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尽是鄙夷不屑,嗤笑道:
“区区九品麟台正字,
不过是个校勘典籍的末僚小吏,
也敢妄言辅佐太后、致天下太平?
真是蚍蜉撼树,不知天高地厚!
还想借着这自举的东风面见天颜,妄图一步登天?
若人人都这般痴心妄想,蝇营狗苟求官,
那凤阁鸾台的宰辅之位,岂不是要布满天下,贻笑大方?
那我等士族世代簪缨、根基稳固的体面,又将置于何地?”
言罢,他转身快步走向文案深处,
于堆积如山的旧牍中翻检,
不多时便寻出一卷尘封已久的旧折,
正是去年陈子昂痛陈先帝棺椁迁长安之弊的奏疏。
这奏折当年便被士族官员扣压,
始终未曾得见天颜。
小吏贼眼滴溜溜一转,眉梢眼角尽是阴鸷的算计,心中已然盘算出一条毒计。
他取过朱红印泥,用细竹片将自举书上的钤印小心揭下,又蘸了朱砂,屏气凝神,仔仔细细地盖在那卷旧折之上。
随后,他将那篇凝聚着陈子昂满腔抱负的自举书与旧折一同放置,
鼻翼微微翕动,冷哼一声,语气阴恻恻的:
“当年士族念着新帝登基,网开一面救你一命,
如今你竟不知好歹,妄想骑在士族头上作威作福?
那便让这篇旧折,送你去见阎王!
太后最忌旁人非议先帝丧葬之事,
见了这等逆耳之言,定然大发雷霆,凤颜震怒,
你自举不成是小,官职难保是次,
只怕连身家性命都要赔将进去,落个身首异处祸及满门的下场!”
女皇武则天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