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
第一章 晨光中的守望者
青石小学的铁门在晨雾中泛着冷光。方明远枯瘦的手指搭在冰凉的栏杆上,五点整的寂静里,只有远处溪水淌过石缝的呜咽。他朝着东方微微仰头,灰白的发梢被风撩起,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天际线模糊的轮廓。那片混沌的灰蓝色里,他固执地等待着,像过去三十七年里的每一个清晨。
“快了。”他喃喃自语,喉间滚动的气息带着药味的涩。视网膜上那片挥之不去的黑翳蚕食着视野,将远处的山峦揉成深浅不一的墨团。但第一缕阳光不同——那是能穿透阴翳的金线,是天地初开的信号。他需要这道光,如同溺水者需要空气。
身后传来胶鞋碾过砂砾的声响。老校长裹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细雾。“老方啊,”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县医院的床位空出来了。”
方明远没回头,布满老年斑的手在栏杆上收紧:“孩子们快毕业了。”
“你连黑板上的字都看不清了!”校长急走两步,枯叶在他脚下碎裂,“上周给三年级代课,把‘日’字写成了‘曰’,孩子们笑了一堂课!”
老人终于侧过脸,嘴角牵起微弱的弧度:“小崽子们乐呵,挺好。”他摸索着从中山装口袋掏出眼镜,金属镜腿在掌心留下冰凉的触感。镜片厚得像酒瓶底,戴上后视野依旧蒙着毛玻璃。他固执地望向东方,山脊线开始泛起蟹壳青。
校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脊像风中的芦苇。等喘息稍平,他一把抓住方明远的手腕:“回家养病吧!粉笔灰比药重要?”
那只枯瘦的手腕在蓝布袖管里轻颤,却稳稳抽了出来。方明远指向操场尽头:“看见旗杆下的砖缝没?去年开春,小阳蹲在那儿埋了只冻死的麻雀。”他浑浊的眼底浮起微光,“娃娃们是活物,得有人看着他们抽枝发芽。”
晨光终于刺破云层。金红色的光箭穿透薄雾,精准扎进方明远翳障重重的瞳孔。他猛地闭眼,滚烫的生理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在晨光里亮得像熔化的金子。
六点十分,教室门锁“咔哒”弹开。方明远用指腹抚过每张课桌,粉笔灰沾在指纹里,带着陈年的涩。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他的指尖突然顿住。
木纹深处传来新鲜的刻痕。不是孩童胡乱的涂画,是三道并行的深沟,力道狠得几乎要凿穿桌面。方明远俯身,鼻尖几乎贴上桌面。在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刻痕深处嵌着暗红色的碎屑,像凝固的血珠。
窗外传来嬉闹声。他迅速直起身,用袖口抹去桌面的薄灰。当那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方明远正背对阳光站着,粉笔灰在他周身飞舞成淡金色的尘雾。
“林小阳,”他的声音像被阳光晒暖的溪水,“今天该你领读课文。”
第二章 雨夜的秘密
雨水在瓦檐上敲出连绵的鼓点。方明远撑着旧伞站在教室门口,昏黄的灯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在积水洼里,漾开破碎的波纹。第三排靠窗的座位空着,桌面新刻的凹痕在灯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
“小阳又没来?”老校长提着煤油灯走近,灯罩上蒙着层水汽。
方明远没应声。他想起晨光里那三道深沟,嵌在木纹里的暗红碎屑,还有男孩站在门口时微微发抖的肩膀。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忽然收起伞,任由冰凉的雨丝扑在脸上。
“我去寻他。”
“这黑灯瞎火的——”校长的劝阻被风雨声吞没。那个单薄的身影已没入雨幕,像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
青石板路在雨水中泛着幽光。方明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厚镜片被雨水糊成毛玻璃。他索性摘下眼镜,世界彻底沦为晃动的色块。黑暗中的村庄像头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