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树身边,只是安静地陪伴,在他偶尔投来短暂一瞥时,回以一个他或许能接收到的微笑。夜晚,当福利院终于沉入相对宁静的黑暗,她便坐在那盏昏黄的台灯下,翻开一本又一本崭新的蓝色档案册。姓名、年龄、特殊状况、可能的安置方向……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需要她竭尽全力去守护的未来。推土机的影子,白天在窗外,夜晚则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
这天下午,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胶体,一丝风也没有。林晓阳正在活动室帮朵朵整理她收集的布片,指尖滑过丝绸的冰凉、棉布的温暖、麻布的粗粝。朵朵的小手紧紧攥着一块印着小雏菊的棉布,那是她的“阳光”。突然,楼下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并非孩子们的嬉闹,也不是刘姐惯常的招呼声,而是带着一种突兀的、训练有素的嘈杂——脚步声、低声交谈声、还有某种金属器械轻微碰撞的脆响。
林晓阳的心莫名一紧。她站起身,对朵朵柔声道:“朵朵乖,姐姐下去看看。”她快步走向楼梯口,刘姐略带惊慌的声音已经传了上来。
“林院长!林院长!”刘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脸上混杂着困惑和一丝不安,“楼下……楼下来了好多人!说是……说是林女士带来的……”
林女士。这三个字像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晓阳试图维持的平静。她扶着楼梯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下楼梯。
一楼大厅的景象让她呼吸一窒。不再是王组长那样三两个带着公文的人。此刻,大厅里站着七八个穿着统一白色制服的人,神情专业而疏离。他们身边摆放着几个银色的金属箱子,箱盖打开着,露出里面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仪器和管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而在这群白大褂的中心,站着一个女人。
林婉茹。她的生母。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米白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妆容精致,与福利院略显陈旧、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正微微蹙眉,环视着四周,目光扫过墙上剥落的油漆和孩子们稚嫩的涂鸦,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当她的视线落到楼梯口的林晓阳身上时,那审视瞬间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热切和某种不容置疑的关切。
“晓阳!”林婉茹快步迎上来,声音里带着刻意放柔的急切,“你下来了。快,让张教授他们给你看看。”她不由分说地拉住林晓阳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将她引向那群白大褂。“这些都是国内顶尖的眼科和神经内科专家,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你当年那场高烧留下的后遗症,不能再拖了!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一定有办法……”
林晓阳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让林婉茹一愣。她后退一步,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抗拒。“林女士,”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这里是我的福利院,不是医院。我没有预约任何诊疗,也请你们立刻离开。”
“晓阳!”林婉茹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受伤和不解,“我是为你好!你看看你,把自己困在这种地方,守着这些……”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似乎意识到不妥,硬生生改口,“……这些孩子!你的眼睛,你的人生,难道就要这样下去吗?我是你妈妈!我怎么能看着你……”
“林女士,”林晓阳再次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我的眼睛,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这里的孩子,是我的责任。现在,请带着你的人,离开。”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仪器,扫过专家们略带尴尬的脸,最后定格在林婉茹精心修饰却难掩急切的面容上。那声“妈妈”,她终究没有喊出口。她们之间,隔着二十多年缺失的时光,隔着福利院陈旧的墙壁,隔着推土机冰冷的轰鸣,也隔着此刻这满室突兀的消毒水味和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