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上,应该算是成了他的继子。
那时候田老汉五十多岁了,在村里是个很受人尊敬又很有威严的人。他之所以收留了我因为他小时候是我姥姥带大的,这个算是报恩。在我的印象中,田老汉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包着头巾坐在屋檐下抽旱烟,每天从早上一直抽到晚上。有时候他兴之所至会拿出一本皱巴巴的书教我识字,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言不发。
我叫他伯伯,这个称呼后来也没改过。村子里的人对他的印象是“很厉害”,每个人要是说起来,都会说“那是很厉害的人啊。”具体的厉害,我倒是也知道一些,田伯伯会“退水”,譬如有什么人受伤,骨头断了来找他,他拿一碗清水念点咒语,往人伤处一喷,对方立即就不会在痛,过几天伤就会好,又或者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也是一碗水,刺就会化掉。
田老汉的这碗水,其实是很讲究的,我也闹不懂,小时候喜欢像他一样拿着一碗水念念有词然后乱喷。但说田老汉厉害的不仅仅是水,听说他年轻的时候专门在外面做些阴毒的事情,有一种药,看见对方出门,指甲弄一点点往人身上一弹,对方七日内必死。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我并不清楚,也没有问过,稍微大一点,开始念书时,一度当成是迷信。
再大一点,我大概查过一些资料,这些东西是中国巫文化中属于“傩”的一类,例如什么苗疆赶尸,例如退水,大抵都可以归类进去。不过,最让我无法忘记也无法言说,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怀疑自己所见的,还是六岁时的那场婚礼。
小山村很穷,平日往来的人又不多,年轻人一旦长大,成亲似乎总成了一个大问题,外乡的女子很少有肯嫁进来的,同村谭老根家就一直被这个问题所苦恼,因为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三十岁了,脑子有点傻,我们一般叫他谭大傻,自然更加没人肯嫁。我大概从刚刚记事起就一直听说他们家在愁这事,后来大概也渐渐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概念。但六岁时,忽然有一天就听说他们家儿子要结婚了。
我当时当然也不会多想其它,成亲了,好啊,有一顿好饭菜可以吃了。这是村子里的惯例,哪家哪户成亲,照例是要请全村人一顿的。那天夜里老祠堂里张灯结彩,我顾着吃好吃的东西,跟小朋友互相打闹,偶尔听别人说什么大傻子居然娶了个大学生之类的。大概是夜深时,骚乱就忽然从新房那边传出来了。
有人大骂,有人尖叫,有人在喊,然后我们都往那边挤过去,新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我还没看清楚里面怎么回事,有女人喊着“你这个杀千刀的——”然后就是“啊。”的一声低呼。
我这时候才看清楚了里面的情景,谭大傻倒在地上,脑袋上扎了根发簪,一地的鲜血,血里站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白花花的,真的很好看,但她的胸口被一把尖刀扎进去了,血流出来,她赤足在地上退了一步。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谭大傻的老娘站在另一边,蹲到地上哭——刀子就是她对着那没穿衣服的女人身上扎进去的,谭老根这时候也走进去了,人声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喝了一句“走开!”说话的便是田伯伯,他原本在新房外的一张桌子边与人说话,这时候拿着旱烟杆,阴沉了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包括屋里的人就被吓了一跳,谭老根倒像是找到了救星,说道“老汉……”也在这时,田伯伯刷的一下抓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扔了过去。
那筷子扎进了女人的胸口里,那女子原本已经要倒下了,这时候就愣愣地定在了那儿,手颤抖着似乎想要触碰刀柄或者筷子,但又不敢,我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新房里点着灯烛,但还是有些暗的,这一幕在我后来想起,真是凄美又诡异。田伯伯好像问了谭老根一句“你们花多少钱买的?”
然后又说“人我带走了。”他冲着那女人说道“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