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七八是。”孙宇终于开口,声音因长时间沉默而略显沙哑,“曹元亮(曹寅)心思缜密,早年任郡府小吏时便有意无意留存了些东西。蔡公……身处其位,有些事情,他或许未曾亲手去做,但耳朵里听到的,眼睛里看到的,心里记下的,远比旁人想象的要多。去岁我赴任南阳,曹寅将这些暗中献上,蔡公……则提供了许多关键的线索与人证。”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蔡家自身,也并非全然清白。有些涉及蔡氏旁支或姻亲的记录,曹寅也并未隐瞒。”
赵空放下帛书,深吸一口气:“兄长,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以此为据,掀起一场席卷南阳所有豪族的……大狱?”
孙宇转过身,面对着赵空。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慑人。
“二弟,你觉得,南阳如今真正痊愈了吗?”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城墙修复了,市坊重开了,流民安置了,府学立起来了……看起来生机勃勃,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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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空沉默。
“可你看这些,”孙宇的手指重重按在那些卷宗上,骨节发白,“毒瘤还在!烂根未除!黄巾是败了,张角是死了,可制造出千千万万个‘侯三’的土壤,一点都没变!那些侵占的田地,会乖乖还回来吗?那些手上沾了血的人,会自己悔过吗?不会!他们只会觉得,乱世给了他们更好的机会,可以更肆无忌惮地吞并,更理直气壮地盘剥!只要等到风头过去,等到朝廷的目光移开,南阳还是他们的南阳!而新的‘侯三’们,只会比上一次更加绝望,更加仇恨!”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却字字如铁,砸在寂静的夜里。
“侯三刺杀蔡公,是偶然,也是必然。”孙宇继续道,“即便没有侯三,也会有张四、王五。背后之人利用侯三,是想打击蔡家,搅乱局势。但他们没想到,或者说,他们故意忽略的是——侯三的恨,不是凭空而来的!他恨蔡讯,恨所有豪族,恨我这个太守,甚至恨这个世道!他的恨是真的!而这些卷宗里记录的,就是这‘恨’的源头,是比侯三一个人的遭遇更普遍、更血腥的真相!”
“所以,兄长是要借侯三这个案子,把这些陈年旧账,全部翻出来?”赵空问。
“翻出来,然后清算。”孙宇的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火焰在他眼中跳动,“光武帝龙兴于此,二十八将勋贵满门。四百年来,南阳的豪族与土地、人口捆绑得太深,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朝廷多次度田,在此地皆阻力重重,最终不了了之。寻常手段,温水煮青蛙,根本动不了他们分毫。反而会让他们更加警惕,抱团反噬。”
他抬起眼,看向赵空,眼中那冰冷的地火终于不再掩饰:“唯有非常之时,可用非常之策。如今,黄巾新平,朝廷权威在南阳尚未完全稳固,我手握平乱之功与天子密旨,有临机专断之权。崔钧在此,他是朝廷使者,更是见证。侯三案,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一个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豪族不法、逼民为乱这个致命问题的引子!”
“我要让崔钧看到,南阳的乱,根源不在我孙宇是否逾制练兵,是否结交豪族,而在于这些蠹虫早已将南阳啃噬得千疮百孔!我要让他带回去的,不仅仅是一份南阳郡守的考绩,更是一份血淋淋的、足以震动朝野的豪族罪证录!唯有如此,我接下来的雷霆手段,才能有最‘正当’的理由,才能让雒阳那些想要保他们的人,无从置喙,甚至……不得不表态切割!”
赵空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他完全明白了兄长的意图。这不是简单的惩戒或敲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等待最佳时机发动的全面战争!目标是整个南阳的旧有豪强势力秩序。孙宇要用最酷烈的方式,为南阳真正意义上的“新生”,犁庭扫穴,